秋夜,乌云遮住了月,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喵呜~~”
一声孱弱的猫叫声在这个深夜中显得格外惊悚,城中别墅区的阁楼上,一只黑猫在破败的木板床上耷拉着脑袋。
它好冷,四肢摊开,它想把四个爪子收回来抱在怀里,那样它就会暖和一些。
它的肚子好疼啊,五脏肺腑感觉都像火烧像针扎一样的疼,疼的要打滚,但是它打滚的力气也没有了。
饥不择食,肯定是那穿白大褂的两脚兽喂的东西有毒,它好不容易挣扎着爬到这里,现下,爬也爬不动了,连呕吐都没有了力气。
甚至它想把眼皮抬起来,都很费力,用尽了全力,它睁开眼睛,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好黑暗啊......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没有给过它温暖,但是它为什么还留恋呢?是因为他吗?那个曾经给过它一段时间温暖怀抱的两脚兽......
他怎么不来呢?怎么不来救它呢?
他说过的“我们都是没有了妈妈的孩子,你比我小,以后,我来保护你。”
都怪它,应该在家里等着他的,可是它也等了好久呢,他们说他病了,它要去找他。陪着他。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它迷了路,找不到他,也找不到家。
哪怕不来救它,让它最后看看他也好啊......
它似回光返照,看见了这个世界春天万物复苏的模样,看见了那个时常入梦的两脚兽,他顶着一头浅黄色的毛,眼睛很黑,又很亮,好看的像夜空的星星。
这次,是第九次了吧?
猫有九命,它却用完了。
它的眼皮慢慢下垂,它身上湿漉漉的,像是血。
因为它黑,看不出那湿漉漉的是水还是血,眼皮将最后一点光亮盖住,它融入了这个漆黑的夜。
乌云散了,月光倾斜而下,整个世界被裹上了朦胧的黄,秋天雾大,似仙境,它没看到......这月光来迟了。
它也没看到,有一个女孩子跌跌撞撞的开了门倒在它身边。
有一抹幽蓝的光,从黑猫的身体中飘出,似在周围寻觅,缓缓的攀附上了那女孩的身体,不一会儿,那抹光便消失不见了。
翌日,雾霭散去。
太阳换了月亮的岗,早早的就开始洒落温暖,破败的阁楼里,太阳也能照顾的到。
因着那个极小的窗户,一束阳光照射进来,原本昏暗的阁楼瞬间亮堂,那束光恰巧打在她脸上。
睫毛扇了扇,投下的睫毛影子在瓷白的脸上抖了抖,她迎着光费力的睁开眼睛。
黑色瞳孔因为光线太强的缘故瞬间回缩,像是猫的眼睛,被金黄色和宝蓝色填满,只余下中间一条黑缝。
好美的眼睛,好妖艳的颜色,一只金色一只蓝色,一袭黑衣全是补丁,虽穿的破败,但因着这双眼睛竟生出几分高贵感来。
床上的人儿翻个身,两脚两手趴在床板上,抬头迎着光看去,一脸不可置信,算错了?难道不是最后一条命?
她好高兴,眉毛跳起舞来,嘴角扬起了最高的弧度,滚下床去满地打滚,身上头上沾满了灰尘,一头墨发竟被染成了土褐色。
她不在乎啊,抖一抖就会掉的。
滚累了,她饿了,要出去觅食了。
她冲着那扇窗,两个腿弯曲下去使劲蹬地,预备,起跳......
“嗖”的一声。
又“哐当”一声。
整个身子卡在了那极小的窗户上,两手两脚胡乱抓着,屁股太大,卡在了窗户上,她嘶吼:“喵呜~~!”
“哪里来的猫叫?”站在院子中的男人回头询问,犀利的目光看向楼顶的方向。
畜生。
这人叫顾塬,因在顾家排行老四,做事雷厉风行不择手段,故大家都喊“四爷”。
顾塬因着儿时被阳家那个病秧子的黑猫抓咬过一次,他便对猫厌弃至极。
身后的大个子抖了一抖,他们家这主子最是讨厌猫,四处张望了下,打哈哈道:“四爷,您听错了。”
“喵呜~~喵呜哇!!!”
两声凄厉的猫叫再次响起。
‘piapia’的打脸。
四爷要杀人般的眼神看过来,韩风这个大个子又哆嗦了一下。
忙不迭赔笑:“马上,我马上带人去抓!绝不会让那小畜生脏了您的贵眼,四爷,您移步,先去屋内坐会。”
阁楼上的某喵,凄凄惨惨呆呆傻傻,不科学啊。
辣么大的窗子,她竟然钻不过去了?她预备扭头去看。
“咔嚓”扭得幅度太大,180度没到,脖子上的骨头发出了一声脆响,疼!
“喵呜呜呜~~~”
她耷拉下脑袋,两手两脚也无力的下垂,惨了,这下最后一条命也没了吧?等死ing...
两条人类的爪子映入眼帘,她脑子有一瞬间空白,她的脑子指挥她去挠,她抬起右爪,哇妈呀,那个手动了,她抬起左爪,啊!那个手也动了。
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韩风带着一众人等地毯式搜寻,着重排查二楼三楼,顾家是个独栋别墅,总共三层,一千多平不是很大,一伙人很快就将楼下排查完了,最后统一看向楼顶,又一声凄惨的猫叫传来,乌泱泱一群人涌上阁楼。
几平米的阁楼一眼看尽,哪有什么猫的影子,只有......
一个大屁股卡在小窗户了,两个脚耷拉着,左脚偶尔还抽一抽,十几人面面相觑,玩起来大眼瞪小眼的游戏。
韩风率先反应过来:“看什么看,快把这‘东西’弄下来!”
这‘东西’被几个人连拉带拽终于从窗户上拔了出来,被几个人抬猪般的运到了楼下院子中,命人搬了个椅子到院子中,韩风到二楼书房把四爷喊了下来,询问这凭空出现的大活人该如何处理。
顾塬坐下,询问:“猫呢?”
韩风小心翼翼回:“爷,全找遍了,没猫,发现了个乞丐。”
他手一指,四爷循着方向看去,一个脏兮兮的东西趴在地上,两手两脚‘大’字状摊开。
她脸朝下,一头黑发沾的全是土,一件黑色补丁衣服凄惨惨的裹在她身上,看那手脚,白皙细腻,应当是个女人。
“翻个面儿。”四爷吩咐。
两个人上前,扯着一边的腿和胳膊将脏“东西”翻了过来。
隔着泥土污垢,他看到那张小脸,泛着光一般,胸前两坨柔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面容安详,若不是还在呼吸,真像是死了一般。
“拿水泼醒。”没有感情的语气。
下人们着了吩咐,一盆水给她浇了个透心凉,她骂骂咧咧的坐起来:“喵呜~~!喵呜呜~!”
一众人等:......(原来找了半天的猫是这么个玩意儿?)
且去看那坐在地上的小人儿,经水这么一淋,脸上的泥巴洗去,头发湿漉漉的趴在头顶,眼睛大且圆,呦,还是俩色儿呢!
满眼的疑问好奇,纯净的如冬天新下的雪,一眼望去毫无杂质。
顾塬也被那眼睛吸引过去,当真是个漂亮的美人儿,不过......美人啊~~你可真是来错了地方......
“说!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韩风大声喝问。
回应他的依旧是几声猫叫。
不怨她,真的,她听不懂,也不会说,更惨的是,她的猫毛不见了,她四个爪子也不见了,她的尾巴更是找不着了。
没了黑色的毛,她就不能躲在黑暗中了。
没了四个爪子,她就不能迅速的逃跑了。
没了尾巴,她岂不是真的一条命都没了?
她委屈巴巴,焉啦吧唧,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现在的身体,无力到极点。
她叫也不想叫了,蜷起两脚两手,环抱住自己,再把脑袋埋到怀里去。
只有这样,她才觉得有一些安全感,她装聋子,她装哑巴,她装瞎子,想再睡一觉,醒来看见左摇右摇的尾巴。
“先把她带进去。”顾塬说道,转身回房。
又转过头来交代一句:“顺便洗洗干净......”
洗洗干净?呃?四爷......
一个面相憨厚的男人和做饭的李婶向地上的落汤美人儿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阁楼上,木板床上有团黑色,在阳光下慢慢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