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珍珍受了气,一回田家就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田家人从上到下都是好吃懒做的秉性,长孙田力更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这会儿被黄珍珍吵的头疼,黑着脸就骂开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让你去要钱要到没有?给了多少?”
黄珍珍也不甘示弱,抹了把脸就指着田力的鼻子骂了回去。
“你有本事怎么不自己去要?!我在外头被人挤兑的下不来台,你倒是在家里睡的香!”
田力满脸不信:“祖母不是说纪家今天就小傻子跟纪其姝那个丫头片子在吗?谁有本事挤兑你?”
“不就是纪其姝那个死丫头!知道的是她成了亲,不知道的还当她把嘴送去开光了,牙尖嘴利,说话半点脸面都不给我留,真正是气死我了!”
田力盘着腿坐在木板床上,脸色阴沉的很。
“真是纪其姝?”
“除了她还有谁?!”
田力猛的在自己大腿上抽了一下:“坏了!”
黄珍珍不明所以:“什么坏了?”
“你想啊,其姝这个丫头以往听话的很,要什么给什么,比三叔都好说话,怎么一成亲就对咱们态度大变?肯定是那个姓沈的王八羔子撺掇的,这样下去不行,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
黄珍珍当下也顾不上哭了,起身就去方氏屋里找老太太拿主意。
方氏在田家可是一等一的权威,虽然生在农户,但底下的儿女哪个不拿她当老祖宗伺候?除了银钱上差些,这架子和城里的老封君都有的一拼。
黄珍珍找过去的时候,田家的长媳陈氏,也就是黄珍珍的婆母,正跪在地上给方氏捶腿。
陈氏眼圈通红,眼睛也肿的跟核桃似的。
偏偏进门的儿子儿媳妇都像瞎了眼一般,谁都没多过问一句。
陈氏不讨方氏喜欢,这是整个田家都晓得的事,底下的儿孙们也都习以为常,谁也没放在心上。
田力挤开哭哭啼啼的亲娘,在方氏腿边蹲下,边陪着笑脸边给方氏捏腿:“祖母,纪家那丫头把我媳妇赶回来了,您可得想想办法。”
“赶回来了?”
黄珍珍连忙添油加醋道:“可不是嘛,纪其姝今儿个跟吃错药了似的,凶的不得了,一见到我就又打又骂。”
“我看她是吃了豹子胆了!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果然是个没良心的贱蹄子!”方氏昨天也吃了亏,所以这几句倒是骂的颇有真情实感。
田力见状,赶忙添了把火:“祖母,您可是咱们田家的智多星,其姝这丫头才刚成亲就不乐意孝敬长辈了,这要是纵容下去,再往后还得了?我看她那个入赘的夫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准是瞅着咱们家的钱财呢。”
“哎。”
方氏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老三糊涂啊,他身子骨不好,眼看着没几年活头了,他是我们老田家的种,纪老头留给他的东西自然也是咱们田家的,他给姝丫头招个赘婿,不就等于是把田家的钱财拱手送人吗?”
“可不就是这回事吗?当年要不是娘您有远见,把三叔卖……呸,瞧我这张破嘴,是您把三叔过继给纪老头,哪来的纪家这几年的风光?如今纪老头没了,家产都捏在三叔手里,合该让三叔认祖归宗才对,哪能把家业都送到那个姓沈的小子手上?”
“可是和安那畜生现在是猪油蒙了心啊,连亲娘都不管了。”方氏接连叹了几口气,朝几人摆了摆手,“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我再想想办法。”
纪其姝要知道田家几人说了什么,估计能气的插着腰骂三天。
这脸都比澡堂子大了吧?
还认祖归宗?
卖儿子的时候咋不掂量掂量?
也幸亏她不知道,不然现在绝对要跟训话的纪和安翻脸。
纪和安是这十里八村唯一的大夫,医术也是跟养父纪平元学的,可以说纪家能成为当地的富户,靠的都是纪老留下的余荫。
他今天出完诊回村,就听说自家闺女把她大堂嫂骂的没脸见人,这不就火急火燎的训人了吗?
“都是一家子亲戚,你这样让你堂嫂丢脸,以后出个什么事,谁还会伸手帮你?”
纪其姝正端着碗在给纪其年喂饭,闻言就冷笑了两声。
“我不骂她的时候也没见她们帮我啊。”
纪其年眼下已经十岁,可神智却与三四岁的幼童无异,连吃饭穿衣都离不了人,这会儿见姐姐和父亲都沉着脸,急忙奶声奶气道:“姐姐不要生爹爹的气,不生气,不生气。”
纪其姝对原身别的亲人都是淡淡的,但对纪其年却是真心疼爱,大概是因为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个弟弟死的太冤吧,让她总是忍不住多关心几分。
“好,姐姐不气,其年乖啊,来,吃饭饭咯。”
纪和安看着感情和睦的儿女,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涩:“姝儿,爹知道你不喜欢你祖母……”
“我不喜欢田家所有人。”纪其姝冷声截断纪和安的话头,“那种甩都甩不掉的吸血蚂蟥,也只有爹你才喜欢。”
“……哎,姝儿,那毕竟是咱们得亲人,血浓于水啊。”
纪其姝帮弟弟擦了擦嘴,讽刺的勾了勾嘴角:“爹,纪祖父对您很好吧?虽然他去的早,但我对小时候的事也还有些印象,您虽然是他的养子,但纪祖父对您从未亏欠过分毫,连你这一身医术都是纪祖父悉心教导的,纪祖父把能为您考虑的都考虑到了,方氏给了您什么?您叫她娘的时候,就没觉得对不起纪祖父吗?”
“放肆!姝儿你……”纪和安气的不轻,捂着胸口直喘气。
纪其姝叹了口气,如果田家不是这副德性,她其实并不反对纪和安给方氏养老,好歹也是亲娘,哪能说断就断了,可田家人贪得无厌啊!!
“我知道您气我不敬祖母,也怕我把田家人都得罪死了,以后真遇到个什么事,身边连个靠得住的人都没有,可是爹,平心而论,您真觉得田家人是可以依靠的吗?您要真这么认为,又何必让沈秉渊入赘?”
这话等于是稳稳的踩在了纪和安的心结上,他确实知道田家人的品性,也确实是因为放心不下这个才给女儿招赘的。
但纪和安也没想过要跟田家撕破脸,只想着你好我好大家好,自家只要不吃大亏就成。
“你呀,老话说得好,吃亏是福啊。”
纪其姝听他语气就知道这事算是翻篇了。
“吃亏也是要分人的,他们的亏我可不敢吃。”
田家人素来都是蹬鼻子上脸的,这种亏只要吃上一次,以后就还有无数次等着。
方氏的胃口早就已经被纪和安与原身养大了,想要你好我好大家人,哪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