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皇帝的脑子瞬间冷静了,原本找到的良心现在也不知丢在哪里去了。
小小的一次春闱居然扯上了他两个儿子,他现在一点都不心疼别人家的儿子了。
“臣女那日见太子与三皇子一同考校了宋学子的学问,不过此事事关皇子,所以尚未流传开来,然臣女当日在场,恰逢其事。”
师烈……
戚然咬了咬唇,心中闪过一丝动摇,转瞬眼神坚定了起来。
尽管镇国公是他舅父,师烈却不知道此人贪婪无比,明为太子一党的党首,上一世却屡屡帮助三皇子,若要保住日后的太子,这个祸患必须除去。
皇帝的脸色更难看了。
若是说三皇子去考校其他人学问,皇帝还信的,毕竟老三的学问是最好,也是用工最深的。
可是太子……
想到这,皇帝就头疼。
他深深的怀疑自己的长子受到了祖父的遗传,每日就是喜欢舞刀弄棍,打猎游荡,若是谈到读书,哪怕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这么个儿子去考校别人学问?怕不是被考校吧?
想了片刻,皇帝还是吩咐福公公:“去,把太子跟三皇子叫来。”
“是。”
没过一会,太子跟三皇子就过来了,望着满殿黑鸦鸦的人,俩人都有点摸不到头脑。
今个不是殿试吗?怎么把他俩叫来了?
师烈眼尖,早早的扫到了跪在前面的迟谦跟戚然,又看到了在一边跪着的项梁,心里一个咯噔。
想到那日戚然望着他的眼神,师烈几乎瞬间就懂了。
想到这里,他略略皱眉,朝皇帝行了礼,直截了当的询问:“不知父皇找儿臣前来何事?”
“听闻几日前,你见过一名叫做宋柏的学子?”
皇帝瞅着太子吊儿郎当的样子,顿时就有些来气,憋了半天都没愿意把刚刚迟谦那句‘考校’给憋出来,颇为恨铁不成钢的开口:“有人说你最近喜爱作学问,特意在碧醇阁参加的文会。”
“那人谁啊,消息这么不灵通。”师烈淡定的开口,“儿臣确实去了碧醇阁没错,不过不是去参加文会的,去砸场子的。”
“……”
皇帝默默的告诫自己,要忍耐,要宽厚,这是太子,他亲儿子,不能叫人给丢出去!
“有人说那个文会第一名的文章让戚太傅刮目相看,儿臣气不过,就让那学子做了个诗。”
“哦?”皇帝挑了挑眉,“诗作得如何?”
“不知道。”师烈索性一推二五六,混不吝的开口,“就听说那人被老三吓得尿裤子了,诗作什么的,儿臣光顾着笑了。”
“……”
为什么今天听到的信息都如此劲爆,一开始是他的大臣舞弊,然后疑似他大臣灭口,然后他的大儿子去砸文会场子,现在居然听到他彬彬有礼的三儿子给人吓得尿裤子??
皇帝觉得,他需要冷静一下。
想到这,他充满期翼的望着三皇子,“老三,你来说。”
从进来就一直被太子抢风头的三皇子,此刻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
他朝皇帝行了个礼,一点一毫都挑不出错来,循规蹈矩的不得了,声音也稳定平静,“回父皇,那日儿臣见皇兄强逼碧醇阁榜首作诗,心中略有不忍,便出言回护了几句,那位榜首想来的未曾见过天颜,文采大失,当场失态,此事遂作罢。”
也就是说,尿裤子的事情是真的了。
皇帝重新观望了一番自己的三儿子,实在想不通这般温和有礼的儿子怎么做到的。
这一观望,就顺势扫到了跪在地上,宛若一根修竹般的迟谦。
皇帝顿时回过神来,咳嗽一声,开口询问:“老三,那位榜首可姓宋?诗作如何?”
“……着实不堪。”三皇子想到那首让他丢脸到家的诗,恨不得忘记此事,“儿臣怀疑碧醇阁榜首之文,非出自此人手中。”
干得漂亮。
戚然在心中默默的夸赞了一番三皇子,正欲开口说话,却听见师烈在一边插嘴:“文人的胆子就是小,被我随手一吓,十分文采也变成了九分半,半点用不顶。”
“……”
在场的全部大臣,都觉得自己心口默默的被太子插了一刀。
“胡闹!”皇帝终于憋不住了,他将桌子上的镇纸一甩,开口怒斥,“让你读的书呢!回东宫将《礼记》抄三遍!”
“……”师烈顿时蔫了,在一边闷闷不乐的应了声,“是。”
而迟谦在一边静静的观望这一幕,眉头紧紧的锁住。
太子……是故意的?
不行,若是让太子这么插混打刻下去,所有人都会觉得宋柏那日仅仅是发挥失常,也不会相信戚然所说的话。
想到这,他冷不丁的开口:“看来两位殿下均觉得宋柏此人才华过人……”
“怎么可能!”这是三皇子。
“本宫哪知道!”这是太子。
三皇子跟师烈的回答截然不同,两人不可思议的望着彼此,闭紧了嘴巴。
皇帝的脑子顿时就转了起来。
按照往常太子的脾气,得知宋柏是个草包,哪次不狠狠的嘲笑一番才够,怎么会……看似告状,实则维护?
除非……
那个宋柏真的有问题,这次春闱舞弊,项梁是没跑了,现在他思考的是……太子是不是参与其中?
科举乃是一国之根基,虽然他不介意接班人培养一点自己的班底苗子,但这不代表他愿意将帝国的根基交给太子。
如果太子参与其中,那么手……可就伸得太长了。
想到这,皇帝冷冷的下令,“给朕查,去泸州将其家人带来,其同乡可有一同中举者?将他往日的文章均带来。同时调取本次春闱试卷,朕倒是要看看,此人的到底堪不堪我二甲前榜?”
项梁在一边听到这一切,委顿在地,脸色瞬间灰白了。
泸州偏远,倒是春闱试卷很快就送过来了,二甲的试卷均都列好,秉笔太监快速的挑出了宋柏的试卷,呈交给皇帝。
皇帝略略扫了一眼,脸色黑的如锅底般,将试卷狠狠的砸向了项梁,“这就是你批的二甲头名?!”
“传令下去,本次春闱主考官项梁包庇小人,识人不清,本次榜单暂且留用,录取学子先不予授官,另寻人考校后,方可归乡。”
“皇上英明!”
众人神色一肃,齐齐唱喏。
这次的事,怕是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