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送官吧,写个文书将药钱赔了,其他的全凭伯父做主。”杨雪自不会让他为难,从顺如流的答应了。
杨有为打量着杨雪好一会,看出她并没有委曲求全,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这才转头吩咐杨威回家拿纸笔。
兹事体大,恐陈文武一家记恨着陈雪,日后多生事端,就算现在有这么多的人看着,杨有为还差人去请了村里德高望重的两位长辈,到时候请他们一起在文书上签字或者按个手印,这就是实实在在的证人,这份证词证供不论哪个时候,到了哪里都是有效。
杨有为说,简清执笔。陈雪在一旁看着,暗暗感叹。
同样都是人,怎么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这简清不光人长得好看,这字也写得漂亮,不觉间竟看得痴了。
这人长得好看,做什么都叫人觉得赏心悦目,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淡淡的中草药味,跟他的人一样,清冷又孤傲。
见着自家女儿傻乎乎的看着简清发呆,神魂不清的还越靠越近,跟个狗似的粘上去,杨柳氏觉得有点丢人,暗暗扯了扯杨雪示意她注意着点,杨雪却跟丢了魂似的半点反应都没有。
杨有为见了,咳嗽一声,一拐子过去,粗声粗气道:“问你呢,药钱花了多少?”
“五百两。”陈雪狮子大开口。
脱口而出的数目让众人倒吸口气,都觉得陈雪真是疯了!
五百两,都抵得上他们一家人十年的收成了!
陈倩儿瞪着眼大声质问道:“五百两,你怎么不去抢?什么药那么贵,你以为你吃是人参啊?”
杨有为满头黑线的看着杨雪道:“真有这么多?”
他有点后悔了,觉得还不如让雪儿痴呆呆的盯着简清瞧呢,怎么也好过她这么胡言乱语的漫天要价要强得多。
却不想陈雪插着腰,理直气壮道:“有啊,她说的没错,我吃的就是人参,不然你们以为我是怎么好的?要不是吃了一整根八十年份的人参,我又怎么能醒的过来?”
被杨雪这么一噎,陈倩儿小声嘟囔道:“还吃人参嘞,你家有钱买吗?”
杨雪翻了个白眼,说道:“谁跟你说那人参是买的?那是我娘去深山里挖的!我娘去山上一共挖了两根人参,一根大的八十年份,一根小的二十年份,大的那根已经被我吃完了,我才好的。药渣都被埋在了院子里,你们若是不信的的话,可以将药渣挖出来拿去检验。”
杨雪说得信誓旦旦,众人都拿不住是真是假。
其实吧,杨雪这话也就七分假三分真,杨柳氏听着都觉得心惊肉跳,自家女儿实在是太能胡诌了!
她确实上山挖过人参,但是只挖到一棵小的,也只是二十年份的,并不值多少钱。至于八十年份的整根人参,她是见都没见过。
她上次去抓药时,狠狠心买了几片,就将她的全部身家都掏空了,太贵了。
杨雪忽闪忽闪着眼睛,说道:“怎么?自己挖的药材就不能算药钱了吗?你们若是想耍赖不给,那我们就公堂上见吧。”
杨雪也不怕他们会不给,即使陈文武舍得下陈倩儿母女,也舍不下陈俊的前程。
陈俊还要考秀才名声不能坏,为了他的前程,这银子陈文武是不给也得给,除非他们不想要锦绣前程。
一说到上公堂,陈倩儿哪里还敢再叫嚣,跟个鹌鹑似的又缩了回去。
陈文武又狠狠瞪了她一眼,赶紧陪笑道:“雪儿啊,你可能不了解,这个八十年份的人参值不了五百两,你拿去卖最多也就值个三百两银子。里正,你说是吧?”
杨雪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得说道:“我知道啊,镇上是只卖三百两,县上却是能卖五百两的啊,我要是拿到州府去还能卖得更高。我只要价五百两,已经是便宜你们了。”
陈文武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铁青,觉得杨雪得了便宜还卖乖,他都不去计较那根人参的真假,愿意妥协认栽赔偿三百两,这妮子却给他装傻充愣,着实可恨!
但他更恨的还是陈倩儿,以前有多疼爱,现在就有多恨,恨不得当初就没生过这个女儿才好。
他也恨陈柳氏,一大把年纪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没个分寸,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更恨她为了点蝇头小利叫人抓着错处,赔了夫人又折兵。
陈俊也恨,脸色很不好看。
别说五百两,就是这三百两赔下来,家里恐怕也捉襟见肘,即使勉强能够凑齐这次院试的路费能让他参加考试,等他考上了秀才,明年秋闱的路费也不知还能不能凑齐。
这次秋闱错过了又要再等三年,三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
三年前,简清落水生病成了药罐子止步仕.途,本以为他这辈子都仕.途无望,没想到他却好了。
陈俊握紧拳头暗暗发誓,无论如何这次他都必须考上秀才,无论如何明年的秋闱他都不能错过!
他放低姿态,捧着杨有为说道:“里正,现在这事是您在审判,您就相当于官老爷,您说了算。我们都听您的,您判多少我们就给多少,绝无二话。”
陈柳氏觉得自己儿子傻,杨有为是陈雪大伯,肯定会向着陈雪多些,便站出来就要嚷嚷反对,被陈文武眼疾手快的给拉住了。
看到陈文武有些发红的眼和那要吃了她似的目光,她懦懦的又退了回去。
杨有为做了里正多年,深知万事留一线的道理,直接大手一挥,果断拍板决断道:“三百两,就三百两,药钱就写三百两,这事就这么定了。”
杨雪扁扁嘴,哼了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杨有为拍完桌子,手都在发抖。
他侄女现在可不得了,讹钱都能讹得这么理直气壮,光明正大。
他活了大半辈子,大大小小的也经了不少事,还从没见过村里哪家犯了事儿被索赔这么多银子的。
不单单是杨有为这么想,在场所有人都这么觉得,众人看着杨雪的眼神都变了,唯独有一人例外,从始至终都是一副万事不莹于心的样子。
那个人就是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