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斯回过身。

埃米一出声，就心知不妙，自己丧失了主动权。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小男孩，语气警告说，“小鬼，这东西来历不太干净吧。好心告诉你一句，去别家东西被人抢了，你也没法报警，一个钱都拿不到。”

……迪克斯放木质羽毛放回到兜里，“谢谢。”他语气平淡，但埃米却莫名听出了一些嘲讽。

“两克朗。”埃米神情冰冷。

迪克斯挑眉，露出了一个微笑，“一布勒。”

一布勒相当于十克朗，一百铜便士。

——“太贵了。”埃米道：“赃物的价格要打折扣，叫你过来卖东西的那个人没把这点告诉你吗。”

原来是被人当做过来跑腿的了……迪克斯了然地在心中明悟。

他把语气放软，有些可怜兮兮的说，“大哥哥说这个东西最起码能卖到一布勒，要我挨家挨店的去卖。”

“你的那个大哥哥是谁？”

“塞缪尔。”迪克斯面不改色的甩锅。

“他呀。”埃米皱眉，他对贫民窟的了解并不多，像这种类似的名字，他听过很多个，并没有认真去记，只能确定耳熟。

…貌似确实派人来销赃过。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小鬼还真的来自贫民窟，那里的孩子不都是浑身脏兮兮的吗?——总不能是最近才被拐卖的吧。

会不会是平民区的小孩，家里出了什么事，行差踏错，才跟那种人扯上关系……

埃米犹豫的思索，“五克朗…小鬼，你不应该来做这种事儿。无论遇到什么事，也不该放任自己堕落，及时回到正道上来吧。”

迪克斯低头，身体里传来了一种陌生的情绪…疲惫难过？

啊，人类果然太脆弱了。身体也好，情绪也好…太软弱，容易被操纵了。

他的手微微张开，蜷握成拳，又松开。

“你是一个好人吗？”他困惑。

好人和黑心商人之间好像不太兼容吧。

埃米被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谁会说自己是好人啊，这也太奇怪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段时间，终于还是埃米先败下了场来。

这么小的孩子…又遇到了难处…还和贫民窟有了牵扯……

“一布勒就一布勒吧，东西拿过来。”

埃米的心软化了——他果然还是没有师傅强硬，怪不得师傅能开店，而他只能当学徒。

也怪不得塞缪尔会换人，派这样的小孩子过来销赃…知道老板不在，吃定自己会心软吗…

迪克斯把木质羽毛放回到了柜台上，他的心轻飘飘的，有很多疑惑，但他暂时不愿去想那些，他只想吃肉。

一布簇新漂亮的橘色纸币握在了他的手中，正面是艾尔维克的国徽图案——圆形金色纹章，上面有一头展翅欲飞的雄鹰，鹰翼向上舒展。鹰首冠带着一顶王冠，鹰爪踩着一柄权杖。

反面都是艾尔维克首府前的布科大帝纪念碑，两面都写有面额，水印都是缩小的微型国徽。

“把钱放好吧。”埃米看迪克斯拿着钱，呆呆看着，不收起也不离去的样子，轻声道。

“好的。”迪克斯收起了纸币，朝埃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应该是个好人吧，只不过有贪财的习惯……虽然无论是好人和坏人，在知道自己是亡灵法师后，都会变换态度。

……

中产阶级家庭，因为父亲去世而不得不辍学打工的埃米，看着眼前稚嫩可爱的孩子，再想想他的前路，心生不忍，不确定的纠结开口，“你认识字吗？”

“啊…”迪克斯没弄懂他的意思，眼神迷茫。

如果是原来的他，肯定是不识字的……

但他后来解决掉利特后，曾经好奇过生父生母身份，特意去了解过艾尔维克及卡罗塞尔的历史资料，很快就学会了其书面语。

“会。”

迪克斯老老实实的说道——他最终也没找到抛弃自己的生父生母，是什么身份来历。

不过凭借着法术占卜，他可以确信，那是一对普通与魔法无缘的夫妇，那时候已经死了。

至于这个时候有没有死，又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抛弃他，很难猜测。

卡罗塞尔不大，只是艾尔维克的一个城市，但卡罗塞尔也不小，这里生活着几十万人，每天上演的悲剧故事数不胜数。

需要抛弃一个健康的孩子，扔到贫民窟的孤儿院的事情也有很多。

卡罗塞尔的市政府撤销贫民窟孤儿院的政策，全部交给位于此教区的济贫所来负责此事，济贫所又只对那些年幼、“幸运”的孩子才伸出援手…

这背后蕴藏着什么秘密，上辈子迪克斯没有找到答案，是因为这些细节已经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中。

这辈子说不定可以找出些线索缘由。

埃米·贝克话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问这个有什么用呢，给这小鬼找个工作吗，这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听到迪克斯的回答，他恨铁不成钢的嗤笑提醒：

“喂，你这小鬼，识字都能混到这个地步，也太对不起你父母和老师了吧。”

叮当~

门口传来了铃铛声，风铃在天花板上轻轻地晃悠，新客人来了。

一个头发黑白交加，脸上有皱纹和褶子，眼角下垂，看起来很疲惫的中年男子走入了古董店。

“欢迎。”埃米朝他露了一个标准的营业微笑，瞥了迪克斯一眼。

迪克斯知道自己该走了。

他离开古董店，走在路上，沿街有食物的香气传入他的鼻子，埃米的话为他打开了新思路。

他识字，完全可以考虑找一份稳定的工作，隐藏身份，逐渐恢复身体和实力，顺便理清这座城市里很多，对他来说有趣且好奇的秘密。

别在腰上的短刀，也需要想法子弄个合适的刀鞘…有个工作会方便很多…铁匠的信任程度会提高。

要是不担心黑吃黑的话，倒是能直接去找黑市铁匠……但现在的体格，去黑市太危险了。

等身体恢复后，用变身术变化个子模样再去就稳妥多了——但那需要等，不能直接提升实力。

说起来，自己的每一句话都能得到那个古董店店员的相信，这把短刀绝对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