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镖师走镖,住客栈除了三不住的规矩,还有进店三要的规矩。
进客栈以前,需要做的一件事则是环顾四周,看看客栈之外有无“异风”,有没有跟着他们的人。
进客栈以后,需要做的一件事则是仔细观察,看看客栈之中有无“异相”,有没有盯上他们的人。
客栈的食物端上来以后,需要做的一件事则是银针试毒,看看有没有“异味”,有没有人下毒。
跟着吕良的那两个月里,丁牧对于这些东西掌握的很透彻。
所以在那个店小二殷勤的带着他进入客栈的时候,丁牧的视线就开始左右环顾,确定没有“异风”以后,才进入客栈,确定没有“异相”以后,才带头坐下。
丁牧作为这一次走镖的负责人,他必须要对镖物负责,还要对所有的镖师负责。
这荒郊野岭的,显然生意不是太好,别说没有客人,就是有客人,这个时候恐怕也睡下了。
所以,丁牧他们走进客栈之中以后,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他们分桌而坐,四人一张桌子,倒也显得宽敞。
在山上的时候丁牧就答应了那群镖师要请客,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含糊。
他站起身,望向围着他们这桌坐下来的镖师们,朗声说道:“诸位兄弟,这一路走来大家都辛苦,今天这顿饭就由我请了,不过先得声明,饭菜随便吃,酒一滴都不可以沾,大家都是老江湖了,规矩应该比我清楚。”
丁牧的话说话,那群镖师们都应了一声,走镖途中,一律不许饮酒,这是硬规定。如丁牧所说,他们都是老江湖,自然不会坏了规矩。
既然丁牧说了不许喝酒,饭菜随便吃,这些人还真不客气,一个个都叫嚷开了。
点的菜不说全是肉类,但基本上差不多。
这家客栈的名字叫做十三香,招牌菜自然得有十三道,这群镖师们竟然将十三香的十三道招牌菜菜一道都不少的给叫了一遍。
对此,丁牧倒是不介意,反倒是刘婷插着腰从凳子上起身,杏目瞪圆了瞅着这群龙威镖局的镖师们,像极了丁牧的管家婆。
丁牧还没有心疼银钱,刘婷却沉不住气了。
这个样子的刘婷无疑又招来了那群镖师们的取笑,好在这群镖师们都知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这个道理,说的话全拣刘婷喜欢的说,听的刘婷一张俏脸上笑意盈盈,只差对那群镖师们感恩戴德,问他们饭菜点够了没,没点够的话没关系,继续点。
这一幕让丁牧抚着额头叹息连连,为刘婷以后的夫君默哀。
毕竟这样的刘婷哪里有半点巾帼不让须眉的英姿勃发,完全就是一个赤裸裸的傻妞嘛!
客栈店小二忙碌的跑开了,客栈老板娘知道来了豪客,提着一壶酒来到了丁牧那张桌子。
老板娘体格壮硕,膀大腰圆,一张皮肤粗糙的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胭脂水粉。
站在丁牧身前,她那张厚厚的胭脂水粉都难掩粗糙的脸上露出了一道略显妩媚的笑脸,惹得周围那群镖师全都别过了脸,不忍再看。
名字挺秀气的十三香老板娘居然是一个体格壮阔,面容丑陋的肥婆,真是让这群憋了半个月的镖师们没有适应那种反差,惨不忍睹,当真是惨不忍睹。
再看下去,估摸着一会饭菜都吃不下去了。
饶是向来不以貌取人的丁牧在老板娘那妩媚的笑容下都有些受不了,他低下头,只觉得刘婷的相貌真是美若天仙,倾国倾城。
不料仍旧没能逃过老板娘的毒手,老板娘摇曳着她那壮硕的水桶腰,一屁股坐在了丁牧身边,丁牧能感觉到他那条板凳在微微颤抖。
老板娘对此毫无察觉,对着丁牧抛了一个媚眼,伸出一只手搭在丁牧的脖子上,将另一只提着的酒壶放在丁牧面前。
“这位小哥,看在您照顾小店生意的份上,我们特意给您送了一壶美酒,你和诸位兄弟尝尝,这壶酒是免费的,不收钱!不收钱!”老板娘人长得丑,声音倒是挺甜美的。
听到这如黄莺啼柳的声音,有些镖师甚至是都开始意淫起来,忍不住在想关上灯,和这个老板娘来一出灯下黑,想想也不是那么难让人接受嘛!
丁牧往旁边挪了挪了身子,将酒壶推到客栈老板娘身前,义正言辞的道:“老板娘,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出门走镖,有自己的规矩,不能喝酒,您还是将这壶美酒收回去吧!”
客栈老板娘没有理会丁牧的话,笑的花枝乱颤的起身,让旁边那些正在意淫客栈老板娘灯下黑的几名镖师差点没有把持住,小兄弟当即被吓的蔫不拉几的。
无论如何灯下黑,他们都不得不面对现实,这客栈老板娘长得实在是足够惊天地,泣鬼神。
想到这里,再想一想刚刚老板娘对丁牧的动作,这些镖师们顿时觉得不那么难接受了。
见老板娘没有取回酒壶,丁牧将酒壶放到了一边,神色发苦,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十三香客栈门口,一个面容俊美,英气勃勃的年轻人迈步走了进来,他身穿紫色长袍,腰配美玉,贵气逼人。
就是之前青牛镇的宋杰远和这个人比起来,不论是气度还是相貌都差了不止一筹两筹。
如果宋杰远的俊秀儒雅加上肖胜的剑眉星目,英气勃勃,恐怕和这个人才有的一比。
客栈之中,突然走进来这样一个人,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丁牧抬头打量了一眼客栈门口站着的那个年轻人,心中惊讶莫名,见惯了大宗师,经历了生死,还做了两年店小二的丁牧很少见到如此贵气入骨的人。
那名年轻人站在客站门口,回头张望了一下,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终于把那群尾巴给甩开了!”
看他的样子,极像是后面有什么人在追他。
顺了顺心中积郁的一口气,那人举目张望,一眼就望到了丁牧的那张桌子。
迈步走到项雨那张桌子边,他对着坐在项雨对面的那名镖师极为撇脚的抱了抱拳,“这位兄台,能不能麻烦你坐到那边去!”
他指了指旁边一张空着的桌子,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说道,看来是一个豪爽不拘小节的人。
丁牧松了一口气,通过他的观察,这个贵气逼人的公子哥应该不是江湖中人,能够排除是为了他们走的这趟镖而来的可能性。
只是他还是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死乞白赖的坐到他对面。
不过,丁牧看到那个年轻人的动作,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那名年轻人坐下以后,就把老板娘送来的那壶酒给拿到了自己面前,“兄弟们,你们这是不喝酒吗?”
镖局中的其他人没有开口,丁牧摇了摇头。
那人咂了咂嘴,说了一句“可惜”,然后就往自己面前的酒杯中倒了满满一杯,端起一饮而尽,而后畅快的大笑了一声:“好酒,很久没有在外面喝到过这么醇厚的美酒了,和我往常喝的美酒有的一比!”
说完这话,他又倒上了一杯,一饮而尽。
一壶酒在那个年轻人的频繁举杯下,很快就被喝尽。
他脸色有些泛红,应该是酒劲上来了,不过倒也没有一点醉酒的模样。
他在自己怀中摸了摸,然后对着丁牧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准备给你酒钱的,可走得匆忙,居然忘了带上钱袋,这酒钱……”
丁牧摇了摇头,示意酒钱就算了。
那个年轻人脸上的尴尬消散一空,他起身对着丁牧郑重其事的一礼,“这位兄台,酒钱不能不算。可不可以这样,我再向兄台借五两银子,加上酒钱,日后当还兄台十两白银!”
龙威镖局的镖师们听见年轻人的话,可不干了,一个个议论纷纷。
虽然这个年轻公子哥看上去不像是一名骗吃骗喝还骗银子的人,可眼前的事实告诉他们,这人就是一个实打实的骗子。
就连刘婷都鄙视的望了那个公子哥一眼,拉了拉丁牧的胳膊,让丁牧别做冤大头。
深深的望了一眼眼前的紫衣公子哥,丁牧对着刘婷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了一锭银子,看那锭银子的分量,恰好五两。
将银子递到那名公子哥面前,丁牧咧嘴一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紫衫年轻人丁牧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这五两银子你拿去吧,还就不用了,萍水相逢,以后能不能遇到还是另外一回事呢,就当我交了你这个朋友。”
说朋友的时候,丁牧的语气有些重,他想到了在鸡鸣山上的胭脂琥珀,想到了赵有竹,他的朋友好像并不多。
丁牧的话让那个紫衫年轻人有些愕然,他没有想到如今这个天下,还有不将十两银子当回事的人。
在王朝西北,十两银子足够一户三口之家和和美美的生活上一年到头了。
这一路走来,他见到了太多为了银子大打出手的场面,这个世道,当真是不太平。
对于一个萍水相逢之人,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竟然能够做到出手如此豪爽,实在是有些难得。
紫衫年轻人双眼之中精光闪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丁牧,从自己腰畔把那块龙纹美玉摘了下来,毫不在意的抛给了丁牧。
“那我也交了你这个朋友,这块玉佩就送给你当见面礼吧,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可礼轻情意重!对了,我叫姜靖。”
“丁牧!”
丁牧简单干脆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姜靖郑重的点了点头,对着丁牧露出了一个诚挚的微笑:“丁牧,希望日后你我能够有缘再见!”
说完这话,他潇洒转身,往楼上走去,将那锭银子准确无误的抛到了柜台上,“小二,给我开一间客房,剩下的银子炒两个小菜,上一壶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