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胜的话就像是一块落进了平静湖面的巨石,一石激起千层浪。
聚集在龙威镖局中的所有人都是眉毛微挑,暗道难道其中还有隐情?
丁牧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好,不过他倒是没有在意,事实站在他这一边,任凭肖胜如何巧舌如簧,颠倒黑白,到最后恐怕都没有用。
在丁牧心中,刘远山可不是一个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人。
刘远山苍老的面孔上眉毛微微皱起,他望向跪在地上的肖胜,满头雾水,实在是不明白肖胜的话是什么意思。
“肖胜,你到底想说什么?欺骗的话语还是不要说了,不然我一掌毙了你!”刘远山虎老威犹存,江陵燕三州第一高手的威势还是很吓人的。
他的话吓的肖胜脖子一缩,谎言差点就难以为继,不过肖胜最终还是将心神给稳定了下来,他眼睛之中的神光慢慢的变得坚定,好像他说的话就是真的。
这般演技,当真是让人有些自愧不如。
抬头看了一眼丁牧,肖胜眼中杀机暴涨,情绪一下激动了起来,“师傅,事实就是您老所看中的丁牧心怀狼子野心,他不仅想要谋夺龙威镖局,而且事迹败露以后,更是将师姐给击杀,白白辜负了师傅您的看中,辜负了师妹的一片深情。”
“什么?肖胜,你说的话可有半句虚言?”肖胜眯起眼睛,望向肖胜,在他看来,肖胜和丁牧相比,他宁愿相信丁牧。
可肖胜的神情,话语,都不像是说谎,这让刘远山有些迷惑了。
丁牧嘴角微扬,略带讥讽的望向肖胜。
他觉得肖胜颠倒黑白的本事真的是绝了,不过他没有什么害怕的,事实站在他这一边,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肖胜的情绪越发激昂,他说起瞎话来真是一套一套的,如果不是身临其境,谁能够编的出来那么一番瞎话。
若不是丁牧知道真相,恐怕连他自己都要被肖胜的鬼话给蒙骗了。
“师傅,徒儿所言句句属实啊!”肖胜的眼眸之中涌出了浓郁的仇恨之色,“三年前,我在春宫楼偶然撞见了丁牧和平远镖局少东家曹禅的会面,出于好奇,就在他们所在的雅间隔壁开了一间雅间,好便于偷听。谁知道我的一时兴起,却撞破了一个极大的阴谋,丁牧竟然是平远镖局少东家曹禅安排进我们龙威镖局中的一名棋子,其目的就是为了夺取龙威镖局。”
肖胜越遍越身临其境,脸上一副委屈的神色好像是真的一般,“我虽然撞破了这一阴谋,可是无奈丁牧在龙威镖局中深得人心,而我肖胜,却是人微言轻。贸然指证丁牧,很可能会让大家以为我是被嫉妒心蒙蔽了心智,因此也就偃旗息鼓,想要暗中搜集丁牧的证据。”
“后来,又有一天,我发现丁牧鬼鬼祟祟的前往了春宫楼,便跟在他的身后,没想到却看到丁牧再次和曹禅会面。我故技重施,这一次大有收获,竟然听见了平远镖局少东家曹禅的谋划。”
“什么谋划?”肖胜的话说的有板有眼,有理有据,周围三教九流中人物基本上都相信了,就连刘远山,乃至是丁牧身后的一干龙威镖局老镖师,都半信半疑。
这个时候丁牧才明显的发现了不对,因为他发现所有人几乎都要站到肖胜那一边去了,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世人愚昧,不是光站在事实那一面,就能够任凭黑白颠倒的。
人往往都同情弱者,一个弱者口中说出的事实,毕竟更能使人的同情心泛滥,从而相信。
只是这个时候,丁牧想要出言辩解,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插嘴。
肖胜口中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缝隙。
“平远镖局少东家给了丁牧一瓶毒药,我隐约听见更漏子三个字。其实曹禅的布置很简单,丁牧既然在龙威镖局之中深的人心,他便想要再加一把火,因此才有平原镖局指名挑战丁牧一事。丁牧饮下更漏子之毒,假意和平远镖局争斗,最后哪怕是身中剧毒,却拼死也帮平远镖局取得了胜利,这样一来,丁牧在龙威镖局中的呼声无疑会更高。”
“更漏子之毒我查过,是南诏奇毒,身中南诏奇毒,九死一生,而丁牧在身中剧毒以后,侥幸生还,那个时候,出于对丁牧的愧疚,师傅您肯定会尽快的将龙威镖局总镖头的位置交给丁牧,那个时候,平远镖局少东家曹禅想要的目的就达到了。”
“那个时候,龙威镖局不就是变相的掌握在曹禅的手中了吗!”说到这里,肖胜才止住话语,眼眸凌厉的望向丁牧。
此时,龙威镖局之中突然就喧闹了起来,三教九流众人皆是眼眸闪亮,一个个口中都在称赞着“好手段!”
肖胜心中暗喜,短短时间,竟然就编造出了这样一个天衣无缝的故事,当真是让他得以万分。
他冷笑了一声,暗道这一次看你说的话还能不能得到别人的信任。
平远镖局和龙威镖局的争斗,江陵燕三州的江湖中人都很清楚,若说正面争执不下,曹禅想出这样一个精妙绝伦的方法,那绝对是很有可能的。
刘远山目露沉思之色,肖胜的一番话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他尽管不相信丁牧会是平远镖局派来的奸细,可肖胜的话有理有据。
加上丁牧三年前也确实是凭空出现,来历不明,若是是早有预谋,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他的双眼带有质疑的望向丁牧,江陵燕三州第一人的威势展露无遗,“丁牧,肖胜所言,可有半句虚假?”
面对刘远山,丁牧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尊敬的,他拱了拱手,这才开口道:“刘总镖头,他口中所说,没有一句属实,全都是他颠倒黑白,编造出来的故事。大小姐此时在宁州箭竹山学医,活的好好的,他却说大小姐被我击杀,这岂不是可笑至极,不信的话,总镖头可以派人前往箭竹山查看。”
丁牧说的虽然是事实,可是听在别人耳中,他的话无疑是拿箭竹山做借口,拿辣手医仙做借口。
毕竟辣手医仙华东明憎恶江湖中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是贸然前往箭竹山询问,惹恼了医仙,恐怕是一个大麻烦。
一般江湖中人,还真没有胆子那样做。
就在这时,肖胜又一次开口,“丁牧,你的阴谋已经败露,何苦在找借口,箭竹山是什么样的存在,岂是我龙威镖局想去问询便能够问询的地方。三年前,师妹带着你外出求医,不料正好撞见了前来为你送解药的曹禅,你服用了解药以后,恰巧醒来,见到师妹发现了你们的阴谋,你便和曹禅联手,下了死手,把师妹给杀害了。这三年我一直在对付平远镖局,这些事情正是曹禅告诉我的。杀了师妹以后,你本想立刻返回龙威镖局,熟料平远镖局曹家一脉不知道得罪了江湖中哪个高人,全家上下的青壮皆被废除了修为,你因此只能够隐藏起来。”
“隐藏在江陵燕三州的你本想过一段时间,在从长计议,可熟料师傅先把龙威镖局交给了我。你眼看着龙威镖局那只到手的猎物飞了,心中焦急,这才打上门来,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编造出了一个故事,博取师傅的信任。我师父刘远山经营了龙威镖局这么多年,又是你区区一个小辈能够欺骗的了的,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任凭你如何狡辩,也无法博取师傅的信任。”
一字一句,肖胜皆提升到了大义的角度上,丁牧这个时候根本就无法开口辩驳,他说一句,错一句,与其如此,还不如保持沉默。
只是,他不说话,肖胜可不会放过他。
目视着丁牧,连肖胜自己都差点相信了自己编造出来的事实,他一声大喝,“丁牧,你以为不说话就可以遮掩你犯下的罪行吗?不说话,无疑是默认!”
这一声暴喝,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人都相信了肖胜所说。
就连站在丁牧这一边的龙威镖局一众老镖师,包括陈二旺在内,都眼露质疑的望向了丁牧。
他们虽然心中不愿相信,可眼中的质疑却已经表明了他们的心迹,面对肖胜有条有理的故事,他们还是相信了。
陈二旺作为这一众老镖师的领头人,他第一个站了出来,站到了丁牧面前,眼中神色沉痛而悲伤,“丁镖头,一直以来,您都是我二狗子心中极为尊敬的一个人,现在我想问您一个问题,肖胜口中所说,是否属实?”
丁牧苦涩一笑,那种被人冤枉以后产生的无力感让他心中既难过又沉重,他已经无力辩解,更何况还是一直以来都站在他这一边的朋友的质疑。
他长叹了一声,目光直直的盯着陈二旺,“二狗子,从你站出来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心中不是就已经有了答案了吗?既然有了答案,你何必还来问我?”
说完这句话,丁牧的视线一一扫过龙威镖局中聚集的所有人,扫过肖胜,扫过刘远山,最后定格在他身后站着的那一众老镖师身上。
他沉声开口,脸上一如既往的露出一幅憨傻笑容,微微佝偻着的背脊让人能够感觉到一种经历了岁月而来的沧桑感,尤其是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奈,悲伤,难过,让在场所有人的心情都随着沉重了起来。
“我想知道在场所有人中,还有没有人是自始至终的站在我这一边的,不会对我产生质疑,始终相信我。”
话落,他环视四周,眼中既有期待,又有害怕。
他期待着这群人中,还能够有人相信他,害怕的是这群人中,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这种既矛盾,又复杂的心里萦绕在他心头,让他的呼吸都不由得粗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