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论大姜王朝夜晚最繁华之地,不是皇城定安城,而是湖州境内那些挨着秦湖的大小城池。
每当夜幕降临,其他城池闭城休憩的时候,这些城池才刚刚热闹起来,喧嚣尚未到极限。
盐城城东,便是秦湖湖岸,整个盐城内外夜幕降临以后,自然皆是热闹非常。
不管是城中的青楼,还是城外秦湖湖畔的花船画舫,全是一些烟花之地。
活动在这种环境下的人,虽然一个个都是非富即贵,出手阔绰之辈,可这些人中就没有一个是正经的。
其实也不能说不正经,男人嘛,谁不爱逛这些地方,沾花惹草。
相比城内,其实城外更热闹。
花船画舫,多么有情调的东西,每一艘花船画舫之上,一到夜晚,基本上都是生意红火,高朋满座。
而在这些花船画舫之中,姑娘最多,生意最好的则当属百花坊了。
这个百花坊,正是丁牧和莫轻狂两人白天进入的画舫。
他们因为没钱付账,已经在里面待了一天,正在密谋踏凤阁的事情,丁牧虽然有可以解决燃眉之急的东西,但那是姜靖送给他的,能不拿出来做抵押,自然还是放在他这里比较好。
因此,他和莫轻狂就留在了画舫之中,静待夜晚的到来。
莫轻狂对于踏凤阁表现的自信满满,在画舫之中待着的时候,还真没有客气,该怎么吃喝就吃喝,该怎么玩乐,就怎么玩乐,让丁牧看的心惊胆跳。
以莫轻狂这种做法,一旦他没能踏凤阁成功,那他们一定会死翘翘的,到时候恐怕价值前两白银的龙纹玉佩都救不了两人。
不过莫轻狂如此有信心,项雨也不好打击他。
夜幕慢慢降临,在厢房之中待了半个半天,两人皆有一些疲软,现在正戏马上就要开始,他们才打起精神。
两人在百合和牡丹的陪同下,走出了厢房,待了画舫的舱外。
站在舱外,他们可以看见秦湖之上的灯红酒绿,喧嚣不似夜晚,反倒像是白天。
百花坊舱外此时已然聚集了不少人,这些人,要么腰挎锐气逼人的长剑,要么手腰书卷气极重的折扇,个个神态气度都不似凡人,显然一个个非富即贵,不是世家大族子弟,便是江湖豪雄后人。
类似莫轻狂和丁牧这样的人,还真就没有一个。
要不是两人的气度仪态不似常人,说句实话,单凭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恐怕就被赶了下去。
如他们这种穿着的人,顶多就是在盐城中的青楼里面打打牙祭,再好一点便是在花船上风流潇洒,想进画舫,那还真是门都没有。
莫轻狂和丁牧站在一起,两人皆是环视四周。
莫轻狂的目光是扫视,一群以后,便收了回来,脸上神情毫无变化。
丁牧却不同,他的视线每移动到一处喧嚣之地,便会驻足半晌,眼中流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一拳扫视完,已经足足过了半晌。
好在丁牧眼中神色只是复杂,没有表现出大惊小怪,山里人进城的模样,否则,他们两个恐怕就麻烦了。
此时丁牧的心绪却是是有些复杂,这种人来人往,灯红酒绿,大肆喧嚣的环境,让他有些难以适应。他不是不喜欢热闹,只是觉得这种热闹有些远。
相较于沉浸在温柔乡中醉生梦死,灯红酒绿,丁牧相对来说还是更喜欢仗剑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要来的多一些。
兴许是因为丁牧骨子里便是一个纯粹的侠客,也兴许是他从小在山中培养出来的善良淳朴心性在作怪。
总而言之,丁牧有些想要逃离这样的场景,他之所以没动,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无法离开。
似乎是察觉到了丁牧的复杂情绪,莫轻狂伸手拍了拍丁牧的肩膀,难得一本正经的说道:“有些无法适应?”
丁牧闻言,点了点头。
莫轻狂露出一个略微干净的笑容,他望向丁牧,“以后你就会适应的,初出江湖,便是这样,受到条条框框的约束,其实说起来,我当时刚入江湖的时候,比你还要不如,只不过都挺过来了。”
他的脸上有些唏嘘之色,往事不堪回首啊!
谁的人生中遇不到一两个过不去的坎,既然迈过去了,忘掉就好,人总该学会往前看。
丁牧这一次没有推开莫轻狂的手,他看了一眼莫轻狂,眼身变得比之前更加柔和。
周围喧嚣不断,都在说着一些各种荤段子。
有些人也在说秦湖花魁的事情,秦湖花魁霓裳每月月中绕湖而行,五年来从来不曾变过。
这件事对这些常年快活在画舫之中的公子少侠们,豪商巨富来说,已经见怪不怪。
他们没有踏凤阁的命,也就只能是看看热闹,毕竟秦湖花魁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霓裳都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美人。
这样的女人,只能远观不可亵玩,当然,若是近观肯定是极好的,只是他们只能在心中想一想。当然,他们也希望有人能够成功踏凤阁,那样他们也能够顺便欣赏一下霓裳曼妙的舞姿。
其实秦湖之上,也不是每天都有今天晚上这么热闹的,如同今夜这般热闹的夜晚,每月只有一次,由此便可料见霓裳在秦湖上的影响力有多么大。
一言足以让人去死,这不是夸张,在霓裳的身上,这事是真有可能发生的。
听着身边人的闲谈,就是对男女之事不是太懂的丁牧心中都忍不住生出了一种想要看看秦湖花魁霓裳真面目的冲动,更别说莫轻狂了。
他已经摩拳擦掌,恨不得霓裳用来绕湖的大船现在就到他面前,而他立即飞身而上,潇洒落地,来一出帅哥会美人的戏码。
想到高兴之处,莫轻狂竟然忍不住浪笑出声,惹来身边一群公子少侠们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不过很快他们就别过头去,不作理会,这样的表情他们第一次听说踏凤阁这件事的时候,便有了,都是过来人,他们自然不至于以前辈的身份去嘲笑后辈。
丁牧悄悄的拉开了和莫轻狂的距离,莫轻狂那一副猪哥样,他实在是有些受不了。
只是丁牧刚刚退后,他的身体就被撞了一下,踉跄几步,又回到了之前站立的位置。
他来不及回头看是怎么一回事,便已经明白了过来,周围喧嚣声四起,全都在叫着一个名字,他们的目光炽热的望着同一个方向,没一人看上去都有些疯魔。
“霓裳来了!”
“秦湖花魁霓裳来了!”
……
一阵站叫喊声此起彼伏,传出老远,震耳欲聋,这般声势,在其他地方还真是看不到。
丁牧捂着耳朵,循着其他人的视线望过去,只能看到一艘红漆大船,大船比当初丁牧在定江上见到的姜靖乘坐的那艘大船还要大,还要豪华。
船身上的红漆反射着湖畔的辉煌灯火,亮的刺目,高达三十米的船身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海兽。
视线往上去,能够看到那艘大船甲板上站着很多神情肃穆的人,这些人穿着统一的服饰,人人带着武器,似乎是船的护卫。
除此之外,还能够在船舱上看到数不胜数的大红灯笼,那些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在光芒忽明忽暗的闪烁中,有很多年轻貌美的女子穿梭在其中。
船头,立着数人,有男有女,年龄不一,可最中间一人却是最引人瞩目的,尽管她的脸上蒙着轻纱,可还是犹如黑夜之中突然升起的太阳,光彩夺目,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她的穿着并没有多么华丽,只是穿着一件素雅白裙,可就是那样一条普通的白裙,却依然衬托出了她的身段玲珑。
在她婀娜的纤腰上绑缚着一条浅绿色腰带,就如同春天里的一抹绿意,给人一种略显清新的感觉。
再往上看,双峰雄奇,绝非人间能有。
任谁看过去,都会心生一种倾其所有,也要攀上那两座山峰的感觉。
可接着往上看,等看见那一张哪怕蒙着面纱也能给人一种纯洁的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红莲花一般感觉的面孔时,却又能够让人对之前心中生出的龌龊想法产生一种恶心的感觉,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青丝如瀑,发丝随风飘扬,如图与生俱来最好的装饰,给所有人眼中这个仙字一般的女子,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秦湖之上,嘈杂不见,仅深的只有一阵阵略显低沉的呼吸声。
只是纯粹的呼吸,不夹杂任何带有污秽意味的低喘。
红漆大船在随着秦湖的水流越走越近,最后终于到了众人面前,停在了湖畔花船画舫形成的弧形正中央,让所有人都能够看见大船上的一切。
就在大船停稳以后,大船之上,近百条麻绳如同仙女散花一般洒下。
随着麻绳落下,盐城东城门外的湖畔上,所有花船,画舫,乃至是河岸上,都有人接住麻绳,纵身而起,各展所能,各施所长的往大船之上攀登而去。
这些能够凭借着一条麻绳便能在空中高来高去之人,皆是江湖之中的少侠,他们一个个实力都不弱,虽然不至于以那么小的年龄达到上三流中的一二三品,但却也没有一个人的武道修为处在下三流中的七八九品。
每一个人飞身而上之人,修为基本上都处在中三流中的四五六品。
不同于江陵燕三州处于江湖的边沿,死气沉沉,真正的江湖之中,生机勃勃,年青一代蓬勃向上。
与此同时,士族子弟也开始了士族子弟之间的争夺,读书人有读书人的风流,他们一个个引颈高歌,大声吟诵着自己所做的诗词文章,只要诗词文章能够入得红漆大船站着的花魁霓裳之耳,那也算是踏凤阁成功。
百花坊的甲板上,莫轻狂莫名其妙的望着那些飞升而上的人,一脸不解的问道:“他们那些人是在干吗?”
“踏凤阁呀!江湖人和读书人不同,需要通过霓裳安排人丢下的麻绳爬上大船,谁第一个上去,这才能够拥有真正踏凤阁的资格。而且,想要攀爬大船,也是需要资格的,必须要手握麻绳。”百合闻言解释道。
莫轻狂闻言,悲呼出声,几乎抓狂:“百合姑娘,这些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啊!”
就在之前,他已经抓住了一条麻绳,可是随即又被他转手丢了出去。
现在的莫轻狂满脸纠结加郁闷,恨不能狠狠的打上自己一巴掌,怪不得刚刚接住他丢掉的麻绳的那个人还对他友好的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