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那根本不应该被称为是地下水道。一个直径足足四米的巨大圆形通道被开在了城墙之上，两个半圆形的厚重铁门被打开了，大量酸臭的污水从其中流淌而出。在通道的两侧，却是有着马丁说过的小路，可以进入深邃的通道之中。

云钺咽了一口唾沫，握紧了手中的火枪。通道门口并没有守卫把守，或许他们并不认为会有人在通道之中穿行？无论如何，云钺还是决定前去探查一番。如果不选择这个办法的话，或许云钺等人就只能祈祷，祈祷城中的反抗者们再度掀起一场叛乱，不然云钺等人根本没有机会进去。

“这就是工业化的芳香吗……切！”云钺一边摸着黑在地道之中艰难前进，一边暗地里腹诽着。这个地下通道在内部显得更加复杂，许多条不同的支路蔓延开来，使得云钺不得不在每个岔路口做好标记，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迷路。

一路之上，污水散发出的血腥味、刺鼻的酸臭味和地下稀薄的空气几乎使得云钺想要呕吐。直到云钺走进了一处似乎是堵塞了的岔路之中，才终于有机会大口大口地呼吸，然而此时汗水已经湿透了云钺的衣服。

忽然，云钺似乎想到了什么。就在马丁叫醒他的时候，云钺就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马丁既然是走这条地下水道离开的，那么他就必然会记得这里的情况。无论白天赶路赶得多么疲劳，马丁都绝对能够想起来这可以要人命的地下水道。

然而，在白天，马丁根本没有提起这里任何一个字。换句话说，他是故意的，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马丁在撒谎。他要么在入夜之前根本没有听说过这里的地道，要么就是有意隐瞒。

云钺叹了口气，他并不打算深究。无论如何，马丁不是变异者，在这段路程之中，马丁和云钺等人的利益完全一致。然而，云钺还是决定对马丁稍微留着一丝戒备。

正当云钺准备继续前进的时候，黑暗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响。云钺握紧了腰间的手枪，然后猛地拔出，指向了自己前来的方向。接着，又是一声微不可查的声响，而云羽的手枪也换了一个方向。

“出来吧。我能看见你的位置，也能发现另一边想摸到我背后的家伙。”云钺冷冷地说道：“再不出来，我或许手一抖，就会走火了。”

“我没有见过你，甚至没有见过你这样浅色皮肤的人。”一个高瘦男人点亮了一根蜡烛，从黑暗之中走了过来。他黝黑的肤色在地道之中几乎可以完美的隐藏起来，即使点亮了蜡烛，但是依然在黑暗之中显得朦胧一片。

“你是谁？”云钺并没有放下手中的枪。虽然他看上去像是一个正常人，但是云钺也曾经在和枪店之中眼镜的闲聊里面，听说过在荒原上还有着不少的食人族存在。

“我们是被赶到这里苟延残喘的老鼠们。”男人嘿嘿地笑着，对着云钺扬了扬手。随着一阵脚步声，云钺感觉到一直试图靠近自己背后的那个人开始向后退去。

“反抗那个所谓的太阳王的人？”云钺想到了马丁告诉自己的故事。

“太阳王，哼哼哼哼……他不过是一个懦夫！一个靠怪物而不是高贵的血统与力量的王，甚至不配被称为男人！我们曾经相信过他，为他建立了这座城市……但是最后，这里变成了怪物的饲养场，而我们这些看穿他诡计的人，却被干劲了这里，变成地穴里面的老鼠！”男人愤愤不平地说道，手臂因为激动而颤抖着，即使烛泪滴在了他的手上，也似乎没有丝毫的痛感。

云钺迟疑了一下，收起了手中的火枪，但是右手还是一直搭在枪套上，随时可以出手射击。这个人看起来对太阳王有着很深的仇恨，但是敌人的敌人，却不一定是自己的盟友。

“我叫云。是卡瓦的客人。我来这里寻找卡瓦失陷在这里的人，其中有一个叫马丁路德。但是被截断了退路，只能试着走这里回到卡瓦。”云钺尽可能简短地介绍着自己面对的情况。

男人闻言，点了点头，对着云钺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之后，就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云钺有些迟疑地看着男人的背影，但还是跟了上去。无论如何，他已经显示出了自己的友好。

男人带着云钺娴熟地穿行在地道之中。随着二人慢慢地深入，地道之中扑鼻的气味也在慢慢地便淡着。最终，当两人抵达一处小型广场之中时，原本的味道只剩下了淡淡的一丝而已。

这处小广场并不是原本就有的。看起来像是两处原本平行的管道，被生生挖空了中间的墙壁而形成。在广场之中，几十个衣衫褴褛人或坐或站，手中全部握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当看见有陌生人到来的时候，他们明显地紧张了起来，但是和云钺同行的高瘦男人挥了挥手，打消了他们扑上来将云钺大卸八块的想法。

“我记得马丁。他是一个好孩子。当时我们还在地上，可以见到光。但是现在，我们只能退居地下，趁着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在这里的时间苟延残喘。你是马丁的朋友，我们也会帮你。”男人冷冷地说道，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去。

“你们只有这点人了？”云钺有些惊讶。城里的邪教徒预测至少有几千人，如果只剩这点正常人的话，那么云钺基本不用想会在他们这里获得什么帮助了。

“我们有四百个人，他们分散在其他地方，不过都是地穴之中的老鼠而已，很多人已经丧失抵抗的希望了。在上面，还有两三群人，他们在君士坦丁的指挥下分散在城市里面，加起来我们大概还有两千人，不过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只有君士坦丁知道。”高瘦男人摇了摇头。

“君士坦丁？”这个丝毫未曾听闻的名字吸引了云钺的注意力。听起来他是这里抵抗者的头领，而且能够在危机之中保护这些幸存者。

“一个很神秘的人，同时存在于现在和传说之中的人。在传说之中，他是我们部落的守护者之一，而在我们陷入绝望的时候，他也确实出现了。我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战士能那么干净利落的杀人，但是我不知道他的样子，不然我一定会雕刻一个他的木雕，作为我的护身符。”男人说到君士坦丁的时候，声音明显的高了起来，似乎这个名字就足以带给他们希望。

“我能见见他吗？”云钺想了想，提出了问题。

“不。君士坦丁发现了你来到这里，但是他并不打算见你。他告诉我，将你带到这里，告诉你城里的情况，并且帮助你穿过城市就好。卡瓦部落的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见你，但是或许你能带来卡瓦人的援军。无论是这一点还是君士坦丁的命令，我们都会帮你。”男人摇了摇头，从身后掏出了一张破破烂烂的黄纸，将它摊在了云钺的面前，对着纸上的地图慢慢地讲述着。

事实比起云钺想象的要好上不少。

彭斯城已经彻底落入了邪教徒的掌控之中，但是他们在这里的势力还并不稳固。太阳王在扫清了抵抗军明面上的势力之后，立刻在那些神秘教士们的帮助下开始了工业化的进程。在彭斯城中，无数原始的炼钢高炉被树立了起来，为那些邪教徒们提供着武器和装甲，而目前他们所居住的地下管道系统，就是为了排放巨量的污水所建立。

太阳王有着超乎常人的野心。他想要控制整个荒原，联合部落只是第一步而已。当他的部下们被武装完成后，他就会发动战争，去攻打卡瓦部落。为此，他甚至还特意设计控制了卡瓦的第二批使节，目的就是为了麻痹卡瓦的酋长，伺机以最小的代价夺取卡瓦。

按照君士坦丁的分析，他的目标很可能是卡瓦的工业体系。虽然只有刚刚开始的工业，但是如果夺取这些，足以让太阳王的实力获得一次突飞猛进。到时候，他就可以真正的抛弃联合部落这个称呼，直接宣布他的太阳王国将会接管整个荒原。

而他作为本钱的一万名异教徒大军，每天都能被武装三百人并且已经有着五千余人完成了武装。也就是说，留给云钺等人和卡瓦部落的时间，只有十几天了。如果在这段时间内云钺不能及时赶回去提醒老酋长的话，整个事情都会变得完全无法控制。

而这些地穴老鼠们，能够送云钺等人抵达一处工厂的仓库之中。在白天，仓库里面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在，使得云钺等人可以通过其他的一些道路，在其余反抗者们的帮助下，抵达另一侧地势较高的城门附近。

那一侧，并没有排水管道等东西。因此，云钺等人只能选择杀出去。而这，就是云钺等人能够得到的全部帮助。

在这次会面结束后，云钺直接被领到了地下管道的出口。云钺感受着外面难得的清新空气，看着离开前高瘦男人塞在自己手里的简陋地图，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这个计划充满了运气和冒险的成分，并且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危险。

但是，这也是他们四个人唯一能够选择的道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