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胭在医院里面住了七天。
在这七天之内,柳胭什么都没办法做,因为牧天崎不仅仅拿走了柳胭与外界联系的一切媒介,而且还禁止其他人探望柳胭。
这一切都是牧梓禾告诉柳胭的,牧梓禾说,牧天崎很生气,回到家里砸坏了好多东西,被牧老夫人好一通训。
柳胭睁着无神的眼睛,紧紧地抿着干裂而苍白的嘴唇,不发一言。
牧梓禾心疼地劝慰她:“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有;人没了,就真的没了。嫂子,你要养好身体。”
柳胭面无表情的点头,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全是悲伤与哀痛。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感受不到外界一丝一毫的动静。
牧梓禾面上一片焦虑,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最后说:“我去劝劝天崎哥哥。嫂子,你不用太自责。我们是无法规避意外的。”
柳胭耳朵动了动,张了张嘴,声音小小的:“意外?”不是意外,她要彻查到底,为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报仇!
在离开房门的一霎那,牧梓禾微微弯了弯嘴角,那笑容转瞬即逝,仿佛只是错觉一般。
柳胭的头僵硬的转动,仿佛结上冰的目光触及到牧梓禾微不可见的笑容,那坚冰仿佛裂开了一下,有光照了进来。
七天之后,牧梓禾硬拉着牧天崎来接柳胭。牧天崎冷着一张脸,对柳胭的态度阴阳怪气,若不是在外面需要维持牧家掌门人的风度,他恨不得甩脸子当场离开。柳胭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牧天崎的不对劲,但是却不知缘由。
柳胭满头雾水,却找不到机会和牧天崎沟通,两人之前的温情宛如镜中花水中月,经不起任何疾风骤雨的摧残。牧天崎仿佛在柳胭身边筑起一道壁垒,不允许柳胭出来,也不允许任何人接近柳胭。而他本人严格冠贯彻这套方针,并且愈演愈烈。
不过柳胭的关注点并不在于此,她更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无论如何她一定会查清楚!
可惜,柳胭手中力量太过于薄弱,并且她被牧天崎关得死死的,一时之间连牧家大门都出不去。
柳胭原本对牧老妇人还抱有一丝期许,然而现实却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牧老夫人自从知道孩子没有之后,对柳胭的态度就180°大转变,完全将柳胭当成透明人。
就在柳胭一筹莫展的时候,事情突然柳暗花明、峰回路转。
柳胭在国外上大学的时候,生活过得很清苦。而她大概花了一个月的兼职工资买了部智能机。机身笨重,屏幕磨损,现在看上去就是个老古董,而且是坏掉的那种,因此牧天崎放了这个“老年机”一把,完全没有意识到旧的东西不等同于坏了。不过根据牧天崎的生活经验,旧了就是坏了,他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替代品。而如今就是这个手机带给柳胭一个好消息——姚赋回国了。
姚赋是柳胭的旁系学长,两人在一次社团活动中认识,大概都是相同的人,两人很快就发展出超乎寻常的革命友情。而姚赋此次回国,就是考察国内市场,寻找合作伙伴。更重要的是,姚赋一定会无条件站在柳胭这一边。
然而牧天崎将柳胭关在家里不许她出去,现在柳胭也指望不上牧老夫人,唯一能帮她出去的人只有牧梓禾了。然而柳胭一想到牧梓禾在医院里的那个几不可见的笑容,心里就一阵发毛。当时究竟是自己眼花了,还是牧梓禾另有隐情?柳胭叹口气,就算是龙潭虎穴,自己也必须去闯一闯。
很明显,牧梓禾并不赞同柳胭要偷偷溜出去的想法,她皱着小巧的眉头,苦恼至极:“嫂子,天崎哥哥已经很生气了,你就不要再惹他不开心。天崎哥哥要你在家好好休养,你就乖乖地照办,天崎哥哥很快就会消气的,那样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
牧天崎!为什么牧天崎不寻找真相,反而将她关在家里面?他就这么不在乎孩子吗?柳胭心里千回百转,面上依然扯出一抹苍白的微笑:“可是梓禾,我在家里觉得很闷,倒不如让我出去,心情也许愉快一些。”
牧梓禾面露难色:“真的吗?这样嫂子心情会好一点吗?可是天崎哥哥嘱咐过我,不让你出去……”
柳胭央求:“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我偷偷地出去,而且你不也希望我早点好起来吗?”
牧梓禾沉思起来,仿佛这句话打动了她一样,最终点头:“可是我们要怎样才能瞒过天崎哥哥?我们身边有好多保镖。”
两人低头讨论半天,最后敲定了方案。
牧梓禾因为身体不好,身边时时刻刻跟着两个人。而牧天崎在柳胭身边也是安排了两个人。今天早上,牧梓禾寻了个理由,将她身边的两人支了出去。牧老妇人恰好在今天其他人有约,早早地离开。如今牧家只有几个仆人以及管家。
柳胭和牧梓禾在花园里散步,突然牧梓禾脸色苍白、嘴唇青紫、呼气急促,柳胭吓了一跳,眼里满是慌张。牧梓禾嘴唇微微开合,柳胭凑近了才听见一点点声音:“快、快去拿药!”
柳胭身后保镖立刻转身去拿药,另一个则去叫司机。
等到医生和司机来了的时候,两人刚把牧梓禾放在后座上,她突然抓住柳胭的手,非常焦急地说:“嫂子,我还有一样东西在屋子里,你帮我拿过来好吗?”
柳胭连忙点头:“好好!你撑住!”又扭头去司机和保镖说,“你们赶紧带小姐去医院,我拿了东西就过来。”
那两个保镖还有些为难,柳胭又加了一把火:“快点,耽搁了小姐的病情,你们付得起责任吗?”
保镖们对视一眼,觉得不过就离开柳胭一会儿,一定不会有什么意外,因此就直接跟上牧梓禾的车。
柳胭见终于糊弄住这两个人,连忙跑进屋子里,隔着窗户看到这辆车一骑绝尘,缓缓的舒了口气,这下终于能够出去了。
幸好牧天崎比较注重面子,因此只有两个保镖看着柳胭,其他不相干的人几乎不了解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柳胭才能当着其他人的面,堂而皇之地走出大门。
姚赋约的地方是一个很偏僻的咖啡厅,环境静谧,保密性强。
姚赋挑的位置恰好在一个大盆栽的后面,周围的人很少,只有旁边有位穿着黑衣的男子,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
柳胭看着面前一如往常的姚赋,心里有些恍惚,转眼已过去3年了。
姚赋和牧天崎是全然相反的两个存在,牧天崎既霸道又强硬,凡事以自己为中心,当他独宠一个人的时候,就直接把人宠上天,要是不喜欢一个人,连冷眼也不屑于施舍。姚赋则平易近人,温文尔雅,想当初有很多姑娘含羞带怯地送巧克力,不过全都被柳胭拿去卖钱了。
看着姚赋眉眼含笑地将菜单递过来,柳胭沉郁在心头的闷气稍稍消散了一些。
在等待的时候,姚赋先开口:“几年不见,你好像憔悴了不少。”
柳胭迟疑地点头:“对,这阵子发生了很多事。”柳胭突然有些不确定要不要把姚赋卷进这件事,毕竟姚赋也有自己的生活重心。
侍者轻轻放下托盘,将香草拿铁和香草覆盆子意式布丁摆在柳胭面前。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爱吃甜食。”姚赋的声音淡淡的,“但是你从来都不吃我送给你的巧克力,因为你要拿去换钱。”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姚赋笑了起来,声音就像加了包裹着蜂蜜的巧克力一样,又香又甜。
柳胭有些愣住,回国之后她就很少吃糖,一是没时间,二是和牧天崎结婚之后,牧天崎并不喜欢吃糖,因此家里几乎没有什么很甜的点心。没想到姚赋还记得,柳胭神情有些复杂,轻轻地开口:“因为你当时就要把那些巧克力丢掉了啊!”
两人相视一笑,柳胭淤积在心头的郁闷也烟消云散。
姚赋看着窗外:“对呀,你最近过得好吗?”
窗外车如流水马如龙,与室内宛如两个世界。
柳胭挣扎了一番,如今只有姚赋能帮她了:“你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姚赋皱着眉头:“你我之间还需要考虑这些?”
柳胭吃了口布丁,酸甜的覆盘子伴随着清雅的香草的味道,柔柔的在口腔中荡开,顺滑而润弹。
柳胭鼓足勇气:“我结婚了。”
“什么?”姚赋一贯的笑意顿时从脸上消失,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你结婚了?为什么不通知我?”看着柳胭惊诧的目光,姚赋才发现自己有些激动,立马接上下一句话:“恭喜你这么早就脱单了。”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刚说完,姚赋就重重地靠在椅背上。
柳胭不明白姚赋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下去:“三个月前,我和牧天崎结婚了。”
“牧天崎?那个牧?”姚赋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恢复到之前的淡定,“你并不爱他。”
柳胭苦笑:“牧家对我恩重如山。”
“我明白了。”姚赋长舒一口气,像是卸下一副重担一样,接着由一脸紧张地询问:“你在牧家过得怎么样?”
柳胭听了姚赋不加掩饰、饱含关怀的询问,心头一酸,眼圈发红。
姚赋轻轻抚摸柳胭的头发:“发生什么了?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和我说。”
柳胭着重避轻地将三个月的事情告诉姚赋,最后恳求他能不能帮自己查明真相,因为自己几乎完全失去自由了,而且下一次不可能再出来与他见面
从柳胭开始陈述,姚赋的怒气就没有平息过:“牧天崎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柳胭惨然一笑:“他应该被人蒙蔽了,只要水落石出,就能还我一个清白。”
姚赋虽然心疼柳胭,但他知道无法改变柳胭的想法,只好强压住怒火开口:“你放心,我一定会早点查明真相,让那个瞎了眼的牧天崎看看究竟谁是蛇蝎心肠!”
柳胭听着姚赋幼稚的言论,有些哭笑不得,但她知道姚赋都是在为她打抱不平。
柳胭看了看时间:“啊!这么晚了,我要赶紧回去!这次事情解决后,我请你吃大餐。”
姚赋点头,目送柳胭出门,直到柳胭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喃喃自语:“没想到这次我还是晚了一步。”许久之后,他才慢慢离开。
“先生,深感抱歉,您要的Espresso拉花过于复杂,而且唯一能制作这一拉花的侍者今日请假了,您这份免单可以吗?”
黑衣男子慌张地将手机关上:“啊?行、行,不不用了,我还有事,不用上了。”说完就立刻起身离开。
身后的侍者诧异地望着男子的背影,心里颇为好奇,不就是对话界面嘛,用得着那么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