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皎洁,只是耐不住浮云的遮挡,露出斑驳明暗的流光,照在下边的青瓦白墙上。
厅堂内,烛光微弱,只能照亮一方天地。
因为失血,宁晚整个人昏昏沉沉地使不上力气,可是突然猛磕的剧痛,又逼得她不得不回过神来,睁开眼观察四周的情况。
只见她右边的软榻上,坐着个仙人之姿的美青年,只见他正垂眼看她,清冷的眸光从鸦黑的睫翼下泻出。
他看起来兴致不高,冷冷地,盯着她的目光仿佛是在看着什么扰人的蝼蚁。
宁晚的左边是一个蹲着的娃娃脸少年,唇红齿白,清秀可人,只是这样貌是她未曾见过的。
瞧见宁晚抬眼看来,娃娃脸少年眼睛弯弯,露出一个相当可人的笑容,“你醒啦,我找到人来救你了。”
宁晚感觉了一下身下无比冰冷的地面,再感受了一下从喉咙中不断涌动的腥甜,不得不给他的话打了个问号。
大哥,你见过有哪个大夫救人是把人踹到地上的?!
她刚想说话,可是一开口就是难忍的咳嗽,发现自己连句整话都说不出。
看见她狼狈的模样,楚何善心大发地再次把她抱了起来。
少年肩宽腰细,瘦弱得看起来都没有几斤几两肉的样子,但是抱着宁晚的手却是健壮有力,稳稳当当的,连点不稳的气息都没有,一看就知道是多年的练家子。
宁晚窝在他的怀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今天晚上居然在这个才见过两面的陌生人的怀里躺了两次。
不合时宜地,她突然想到了之前在墙头和楚何关于“男女授受不亲”的争执。
当时对方还故作娇羞地说“害羞”呢,现在抱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就脸不红心不跳,大气也不喘了。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没忍住,她冷哼了一声。
楚何听见了她的声音,只当她是难受得不行了哼哼几声,调整了一下抱着的姿势,让宁晚躺得更舒服些。
瞥见好友眉间皱起的山川,聪明的他也觉察到自己好友不高兴的真正原因,楚何抱着宁晚准备开溜。
“林荀,我把人送到前厅去,你可快点啊。”
话音犹在,但人已经像个泥鳅一样,“咻”得就飞走了。
林荀被他任性妄为的样子气得青筋凸起,但最终只能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忍下了怒气。
楚何抱着宁晚,快步把她送到了病人专用的坐榻上。
但是他刚准备起身,胸前衣襟就被那少女狠狠地一把扯住了。
力道之快之猛,差点扯得他一头扑倒在她身上。
幸好最后关头楚何一手手撑椅背一手抓把手,生生停住了自己下倾的姿势,这才避免了压在少女身上的悲剧。
可是等他松口气,再看向眼前的境况时,却发现两人的姿势简直是说不出的尴尬。
从外人眼中来看,完全就像是他把宁晚圈在榻上欲行不轨之事啊!
楚何右眼皮一跳,感觉大事不妙。
而身下惹事的那尊大菩萨还察觉不出这诡异的处境,她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年,那顾盼生辉的双眼,在此刻越发明亮,像是耗尽自己生命的发光发热的两个火球,灼热烫人。
“你别跑!”
她硬生生忍下了喉中的不适,吐出这句话。
相比起墙头上那张牙舞爪的嚣张模样,少女此刻弱气不少,就像是一只嗷嗷叫的大老虎被雨水打湿后,变成了小花猫一般,凶狠地叫了两声也只是“喵喵”的软糯音调。
莫名地,楚何有些心里痒痒。
然后他突兀地伸手撩开了宁晚颊边的发丝。
少女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差点就松开了抓着他的衣襟,还是神色越发警惕,秀眉紧皱,紧张地盯着身前的少年。
而他却是笑得眉眼弯弯,配着这张娃娃脸,越发显得可爱讨喜。
因为两人的距离近,所以楚何只是微微俯下身,靠近她耳边轻声低语:“我要是想跑,你现在也拦不住我啊。”
宁晚额头青筋一抽。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很对,可是好不容易才逮到的人,就这么轻易放弃的话,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撞上了。
心中不知不觉地漫上了不甘委屈的情绪,抓着衣襟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宁晚不甘心地甩着狠话:“你要是敢跑,我就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女侠,我们之间没有这么大仇吧?”
“你要是跑了就有。”
“这么任性吗?”
“……”
眼见面前人呼吸急促,随时都有昏过去的可能,楚何也收了逗弄她的心。
他包住了她的手掌,用了巧劲往下一扯,轻轻松松地就把自己的衣襟解救了出来。
“我会在这里等你醒来,听你说完,行吗?约定。”
他自觉地勾起了宁晚的小指,然后在大拇指上盖了个戳。
相当幼稚敷衍的约定方式,但是那姑娘却相当吃这一套。
手上的力道一松,楚何再去瞧宁晚,她已经双眼一合昏过去了。
“真是多情。”
已经在外边瞧了半天戏的林荀毫不留情开腔嘲讽。
他一点都看不惯里头那人拖拖拉拉的办事方法,对待不听话的病人,从来只要打一顿就好,省事。
楚何不在意,只是松开了牵着宁晚松的手。
“我出去收个尾,她就交给你了。”
林荀没说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只是到底没有出声拒绝。
安排好后,楚何便走到一边拉开专门的柜子,取出一张新的人皮面具盖在脸上,仔仔细细地贴好,等自己的新脸没有一丝不妥后,才轻盈地跃上屋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