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审会结束后,天星派内部也默认了让楚何掺和进来这件事情。
短短几天,楚何就从阶下囚摇身一变,成了天星派的贵客。
紫莺被杀使郭昌这条线索暂时断了,尽管已经派人去调查,但还需要等待时间,于是他们就把楚何安排到掌门那边去了。
是的,在他们心里,已经开始慢慢倾向于给郭昌下毒和给掌门下毒的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
楚何凝神诊脉了许久,然后再次翻开了掌门的眼皮,仔细观察他的眼白。
江湖中,楚何虽然以易容术和轻功成名,但他师承冰山二老的来历也是众人所知的。
冰山二老,医毒双绝。
几十年前两人闯荡江湖,一人善毒,杀人于无形之间。一人救命,起死人而肉白骨。两人相交于临安城下,定下三次比试机会,最后不相上下,携手退隐江湖专心钻研学术。
作为他们的嫡传弟子,叶大夫也对楚何寄予了厚望,将他拉来给掌门诊治。
“派内传闻掌门中毒,可是我切过脉,脉象平缓而均匀,不像是中毒的迹象,然而掌门就是昏睡不醒。”
叶大夫站在旁边,一边心思沉重地捋着自己的胡子,一边将自己先前所得都说出来。
“无法进食也无法用水,长此以往,即使有真气护体,也免不了身体衰竭的症状啊!”
对于掌门的病情,他既觉得无力又觉得愧疚。
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他多年受到天星派庇护,得到的恩惠颇多,可如今掌门限于为难之中,他却毫无办法,只能用天材地宝努力续命。
叶大夫忧心忡忡地看着楚何。
宁晚站在楚何身边,她的目光状似好奇地打量着躺在床上的掌门。
掌门安详地睡着,呼吸绵长,面色红润,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中毒或者重病,倒像是单纯的睡着了。
不过,宁晚微微地侧过头去,越过楚何去看掌门露在外边的脖子。
红润的颜色延续到了脖颈那,深浅的红色交替出一条交界线,一直延伸到了衣襟里。
这条线非常模糊,若是不细瞧,只会以为是睡着了印出的红印而已。
宁晚认识这种毒,它是从巴蜀巫蛊中延伸出来的一种毒,名叫南柯梦。
原先巴蜀那边的人是将南柯梦作为助眠药使用,可是使用的时间长了后,人们发现南柯梦自带轻微毒素,会在日复一日的使用中积淀在人的体内。
直到累积到一定数量,那人就会陷入昏睡,直至衰竭而死。
脖子上红印就是南柯梦的使用症状。
只是这毒向来小众,而且是苗族不外传的毒术之一,如今在这见到,也是难得。
宁晚抬眸看了看仍在仔细诊脉的楚何,心中也颇为好奇他的见解。
良久后,楚何将掌门的手重新放回了被子中,面色沉重地站了起来。
“楚女侠,如何?”叶大夫问道。
宁晚也好奇地紧跟在他身边,问道:“怎么样,看出是什么毒了吗?”
楚何凝重地摇了摇头,“我所学医术只是师父的十分之一,而这种症状我未曾学过。”
听言,叶大夫立刻脸色苍白地倒退了几步,像是难以呼吸般重重锤了两下自己的胸口,然后才长叹一口气,“唉,时也,命也。”
宁晚瞧着依旧愁眉不展的楚何,默默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看来这楚何的确只有易容和轻功出类拔萃了。
她暗自惋惜了番无颜得见冰山二老真迹的机会。
楚何并不清楚宁晚内心的所思所想,在掌门身上找不到病因,那么就只能从他身边的东西上找起了。
他好声劝慰了叶大夫几句,然后开始询问起掌门平时起居以及接触过的物品。
这些叶大夫也去调查过,他重新振作起来,和楚何交谈一番后,决定带楚何去看一些他认为最有嫌疑的东西。
“晚晚,我和叶大夫出去一趟,你跟着来吗?”楚何问向一脸无聊地在房间里乱看的宁晚。
宁晚摇了摇头。
“今天站了一天了,好累啊,我就在这歇会,你们早去早回啊。”说着,她坐在一边无情地挥了挥手。
楚何像是被她娇气的样子逗笑了,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和叶大夫说了声,两人便一前一后离开了。
听到脚步声远去,宁晚好奇地抬头张望了一下,最后忍不住走到门边,确定那两人已经走远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转身,小步走到了在一旁伺候的丫环身边,笑容甜美地问道:“有火折子吗?”
如今的天星派,还是太安生了些。
借着丫环的指引,宁晚顺利地点燃了香薰,她将盖子轻轻盖好,白色的烟雾从青瓷铜盖的香薰炉中袅袅升起。
一股舒适的,安抚人心的香味在房间中散开。
宁晚闭眼闻了闻,判断出这是熟悉的香味,安心地点了点头。
她都已经把证据找出来了,想来楚何应该也多少能知道这是种什么毒吧?
宁晚像花蝴蝶一样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都有些无聊了,可楚何和叶大夫还没有回来。
她坐到了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桌子旁,然后手肘抵着桌面,双手托着脸颊,想着要不要提示地再明显一点。
待会楚何回来,就表现出昏昏欲睡的模样吧。
她一边设想着楚何的反应,一边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嘴角。
她从来没有遇见过楚何这样的人,行事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是心中又有自己的一杆秤,轻重分明。
他还爱笑,就好像这世间没有什么可忧愁烦恼的事一样。
说实话,宁晚还挺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的,虽说顶着的壳子是假的,但他笑起来就是有一种少年风流的清隽感,这是怎么也变不了的。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传来了轻到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
这是有着上乘轻功的人才能走出的步子。
来了来了!
宁晚一手托腮,然后觉得不够不舒服,又让自己趴在了桌面,直接装出了快睡着的模样。
她微合起眼睛,脸颊贴着桌面,悄无声息地朝前看去。
只见一个手托药碗的蓝衣仆从迈过了门槛。
他朝两边守着的丫环说了两句,那些丫环就安静地躬身退下,并且带上了房门。
宁晚没有起来,依旧是装着昏睡的模样,微眯着眼睛警惕地盯着那个手拿药碗的男人。
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