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有离开冲霄堂,就这么沉默地站着,直到身边的人一一走完。
宁晚也没有再盯着楚何了,自他走过来之后,她就侧过了身将目光看向门外,好像是闹脾气的小女孩一样,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楚何。
楚何也没有开口,他静静地站在宁晚身后,不近不远,恰好是陌生人之间最舒适的距离。
宁晚不敢看他,所以也不知道他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是同她一样的不知所措,还是姜太公般稳坐钓鱼台的泰然,亦或是什么都不知的担忧。
压抑而又安静的氛围萦绕在她的心头,她差点喘不过起来,弯着身子拼命咳嗽。
身后,一只温热的手熟门熟路地拍了上来,替她顺气。
这微小的举动,竟然差点叫她红了眼眶。
宁晚捂着嘴巴,在心中冷嘲。
你啊你,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多愚蠢,多可笑啊。
越这么想,眼眶就越发热了起来。
难以再承受,宁晚在咳嗽平缓下来后,哑着嗓子问出来第一句话。
“昨天晚上,你去哪了。”
“剑冢。”身后的少年语气平静回答道。
心口一痛。
“……去那做什么。”宁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她明明不是第一次被背叛,为什么这一次却格外地痛,比断骨抽筋还要疼上千万倍。
“抓人。”少年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
他好像一直都大权在握,不管什么事都不能让他慌张万分。
宁晚,真是恨透他的冷静。
她难以抑制地吸了口气,强忍住眼中的泪意,但喉咙中发出的声音已经无法控制地带上了哽咽的意味。
“你……”她吸了下鼻子,想竭力稳住晃荡的语调,“你怀疑我。”
像是意识到了,身后的少年没有说话,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手搭到了她的肩膀,然后用力想让她转向自己。
但宁晚生气了,她死命地站定按著身子同楚何的力道对抗着,就是不肯扭过头去看他。
力道僵持了一阵,见谁也不能奈何谁,少年松开了手。
见对方轻而易举的放弃,宁晚更加不高兴了,同时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感觉,但面上,她做出不屑的表情,娇气地偏过头去,想着大不了就恩断义绝嘛。
然后,唇红齿白的娃娃脸少年从身侧走到了她的面前。
“晚晚。”
他没有愿者上钩的从容,也没有平时的笑意。
远山似的眉毛微微皱起,底下是两双深邃而又纯澈的双眼。
楚何担忧地看着她。
宁晚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她赶忙伸手捂住鼻子,偏过脸去,不想让他瞧见自己发红的眼眶。
“喊我做什么。”
“你心里不是有结论了吗,想说就去说啊。”
她明知道不敢受情绪所控,不该说出这样的话,但是破碎的句子还是克制不住地从喉咙里窜了出去噼里啪啦地甩了他一脸。
宁晚揉了揉不小心流出来的眼泪,再次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语气哽咽,但情绪却越发坚定起来。
“楚何,我不骗你,我真的是宁晚。”
“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圣教的人要擅闯剑冢,但他们真的同我没有关系。”
“晚晚。”熟悉的无奈口吻从声后响起。“我从没有说过你和他们有关系。”
宁晚一滞。
是啊,楚何从没有挑明过她和魔教之间的关系。
哪怕是剑冢的事情,他也可以解释成是为了避免之前惨剧的发生,这才跟着别人去的剑冢。
只是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那么凑巧,刚刚好,他前脚和她说完剑冢里有吴钩剑,后脚就去那埋伏了。
好像早就知道她会同圣教传递消息一样。
宁晚想争辩,可是这念头在脑海里闪了闪就消失了。
有什么好说的呢,多说多错罢了。
她安静地收了话,脸上的神色也慢慢地趋向于心如死灰的平静。
“是啊,是我过激了。”她语气淡淡,但还有隐约的讽刺残留。
“我先回去了,不知道许先生怎么样了,我今天还得去那一趟。”
宁晚不再看楚何的表情,她转身就要绕过他,从旁边离开。
然而擦肩而过的瞬间,她清楚地听到他呼唤她名字的声音。
“是魔教不是圣教。”
他静静地说道,像是纵容地教诲着一个不听劝的顽皮小孩。
宁晚被他话语中传递的信息弄得心神不定,即刻转过头来看他。
楚何收了往日的漫不经心,他看着她,神色认真地像是要看透她的灵魂一般。
少年的语气依然是平静而又温柔的,透着难以言说的怜惜意味。
“晚晚,记住了。
“不是圣教。
“是魔教。”
*
最后,宁晚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冲霄堂的。
约莫是带着满心的仓皇与可笑,跌跌撞撞地离开的吧。
还以为自己步步为营,伪装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早就露了马脚让别人当人偶般拿着丝线操控着动。
可笑,真是可笑。
她难以抑制地笑出了声,悲伤而又苍凉,嘴角不由自主地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宁少侠。”
“宁姑娘。”
朦胧中宁晚听见有人呼喊她的声音,但她却看不清一切,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都变的模糊了。
直到扑打着翅膀的白鸽从树上飞落,落到墙头上,她这才犹如当头棒喝般清醒过来。
“……”
她低声说道。
“梦该醒了。”
作为宁晚的梦,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