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左眉单膝跪在仲孙逸的书案前，不知如何开口，欲言又止。

“景氏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仲孙逸的长指在书案上一叩，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

左眉实在想不通，王爷对景岚华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明明想知道她的境况，却又不愿再踏足那间屋子。

如果不是王爷不肯去见她，她也不会……

“下官已经替她包扎了腿伤，只是……”

左眉犹豫了片刻，还是直言：

“景岚华腿伤过重，又数日没有得到医治，恐怕……为时已晚。”

书桌上的茶碗“当”地一声响，听起来像是王爷手中的茶杯盖磕到了茶碗上。

左眉听到这声响，把头埋得更低了，后面的话他还没说呢。

如若不是他及时赶回来，这景岚华……恐怕连命都不在了。

又过了一会，仲孙逸的声音才有些飘忽地传到他耳里：

“为时已晚是何意？”

“王爷，景岚华以后怕是无法行走了。”

这次，左眉回答完之后，仲孙逸陷入了彻底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左眉几乎听到了自己额头上的汗珠，落在青砖地面上的声音，才听到仲孙逸再次开口：

“还有呢？”

“还有……喉咙处用的哑药，本就对她的咽喉损伤极大，又加上因为疼痛，景岚华经常嘶叫，伤上加伤，纵然能治好，也无法像常人一般说话。”

左眉全身微微发颤，他听得出，王爷听到这些消息时的不悦。

可他却不明白，王爷之前明明对景岚华恨之入骨，恨不能夺其性命，为何又……

将死之人，能不能走，能不能说话，有什么要紧？

而且，景岚华在这段时间，显然受到了不少苛待，本就受伤，又没怎么进食，光是想办法将她的性命救回，就要耗费不少补药。

王爷对待敌人向来残酷，独独对这景岚华，却是百般纠结。

“左眉……”

仲孙逸似乎沉吟了许久，全身力气都被耗尽，才下了新的指令：

“尽力医治景氏，本王要她活着，伺候的下人们若不尽心，便换了。”

“是。”

左眉匆匆离去。

仲孙逸也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只是这会，他忽然不想让景岚华死了，不想让那双倔强的眼神、死不认错的嘴巴消失在这世界上。

背着他处置景岚华的人，定然是越清颜。

可一想到她是为越倾城报仇心切，仲孙逸也无法苛责于她。

低矮的小屋中，景岚华从幽暗的床榻上醒来，惊奇地发现，自己眼前的黑罩被人摘了下来，可以看清周围的事物了。

紧接着，她便看见自己的双腿，被包上了厚厚的白布。

景岚华忍不住伸手去摸，越摸越惊恐地发现，她的腿根本没有半点知觉。

之前，她看不见，还可自我安慰，现在看清了，却更加绝望了。

她的腿，难道从今往后，便只能这样了吗？

呵，可她景岚华，又哪里来的以后？

“啊……”

她嘶哑地张口，嘴里似乎没那么痛了，却依然说不出话来。

一个说不出话，走不了路的人，还能干什么？她已经是个废人了。

景岚华看着台面上那盏暗淡的油灯，摇头无声地大笑，形如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