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陆言北在科室里翻看着手中的病历，一阵脚步声清楚传来，接着白色的门扇被人敲响，然后被人推开，当他抬眸看去的时候，正是他的上级，莫主任。一个半百的男人，穿着白色大褂，脸上的褶皱有些愁人。

“主任……”

“前几天送来一个病人，需要心脏移植，昨天晚上找到适配的心脏，所以我们要准备开始动手术。”

“我们？”

陆言北放下病历，抓住他口中的重点，也就是说这场手术需要他们共同来完成。

莫主任扶了下脸上的金丝眼镜，有些发白的头发，在阳光之下折射着光辉。他叹了口气：“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刚来，心脏移植不是小手术，所以这场手术你来当我的助手，我亲自主刀。”

“好。”

回答得丝毫不犹豫，让莫主任原本相劝的话语全部堵在口中。他原本还以为这个年轻人心高气傲的，听科室其他几个医生的话语，对他的映像有些年少轻狂的感觉。自打陆言北从s市的医院调来这里的时候，还没怎么接触过，也就是平时客气两句。现在看来，倒可能是他误会了，最近陆言北的风头很足，那些个闲言碎语也是少不了传进他的耳朵里，多多少少会受些影响。

对于莫主任的担心，陆言北还是理解的，毕竟这是个高风险的手术，他才刚来，而且是心外科资历最年轻的，自然有些不敢相信。助手和主刀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都是救人性命。

“那好，这是病人的资料，你准备一下，不出差错，下午就要开始。”

“好。”

他淡笑的接过对方递来的东西，莫主任拍拍他的肩膀：“不愧是老李的学生。”

“您客气了，只要不给老师丢人就好。”

“那行，你可要给你老师长脸，先看着准备准备，我也要去准备了。”

“好。”

直到门扇被关上，陆言北才翻看着手中的病历，一个名字占据他的目光。

江磊

应该和他所想不是同一个人吧？后面打上一个问号，倒不大在意，他继续看着下面的资料，不知不觉间，时间过渡到下午。

当一切准备好，在他跨进手术室的时候，看见门口的一个老熟人。令他不禁微微挑眉，而对方似乎没有心思看别人，而他还带着口罩，‘全副武装’着，不注意还真看不出什么差别。

江舟——江磊

原来真是江舟的父亲，没想到会得这么严重的病。

时间令他来不及多想，随着麻醉师一干人等走进去，消完毒，开始起来……

成年之后的江舟，也没了往日的霸道和幼稚，原先魁梧的身子，和现在相差无几，那黑色纯棉的衣服下面包裹着的肌肉极其显眼。此刻的他正埋头等待着时间的宣告。

母亲还在国外，一时间赶不及回来，能守在父亲身边的也只有他。

手机上的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在这里静坐了将近六个小时，里面还没有动静。

所以说，最痛苦的不是里面躺着的人，而是在手术室外等着的家属，因为他们的心会一直提心吊胆的。那种度秒如年的感觉，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整层楼寂静得好似一根针落下来都能听到。

江舟第无数次的抬眸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上面灯还没有熄灭，让他更加紧张。

手机已是响铃许久，最后不堪其扰才接起来：“你干什么，有什么事，晚些再说。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些事，我爸正在手术，我没空跟你说这些无关紧要的。”

说完直接挂掉，面上的不耐烦让他整张脸都有些纠结。

捂着脸叹息一口气，看着无尽的黑暗走廊，一时间被灯光点缀着。

那种悲切的冷气袭上心头，正当他快要锤墙之际，这手术室的门悄然打开。眼见着里面被送出来的人急急往一边的ICU病房转去，出来的医生，皆是松口气，将口罩摘下来。看着等待已久的江舟。

莫主任抹了把额上的密汗，才说道：“已经没事了，等他苏醒之后，会转移到特殊病房照顾。”

听到这话，最高兴的无疑不是江舟，他黝黑的脸上露出灿白的牙齿，忙的握着莫主任的手：“谢谢，谢谢。”

莫主任淡笑着摇摇头：“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陆言北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江舟差点哭出来的模样，喜极而泣好像也不错。

他摘掉脸上的口罩，穿过江舟径直往前面而去，岂料刚走下楼梯的时候，后面想起蹬蹬蹬的追跑声，令他不得不驻足。

“陆言北？”

一丝不相信的话语出现在身后，陆言北回眸正是一脸惊讶的江舟，粗黑的浓眉，唇瓣稍有些厚，但不丑。高挺的鼻梁上面还几滴晶莹，看来等待的日子好似热锅蚂蚁在煎熬。

他轻轻颔首：“江舟。”

“真是你，刚才看你的背影，还有些不相信，没想到你竟然做起了医生，还救了我父亲。谢谢你，陆言北。”

他有些被汗水侵湿的手紧紧握着陆言北白皙且透着消毒水的手。这感觉，还真有些奇怪。因为，小时候几乎是敌对，可现在，对方突然把你当做救命恩人来看待，这反差不得不说有点大。

他微笑着，抽出自己的手：“这是我该做的。”

楼梯口的灯光洒下来，将陆言北原本白皙的脸庞衬得更加苍白，毕竟也是费神了几个小时，当中也不能休息。额上也透着些密汗。自知他也受累了，江舟也没急着跟他闲扯，说了几句，就放陆言北回去休息了。

看着他急忙奔去的背影，陆言北只有一个印象，这人好像变了不少。怎么跟个实诚孩子似的。

一时间也没去想太多，当他去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恰好碰上宋凌晖，对方这是要下班了。

“唉，我可是听说了，您这是刚来这医院，就忙得不可开交，三天两头的往手术室跑，还好，当年我没随你学外科。”

陆言北换好衣服，转首看着身后等着他的宋凌晖，一副幸好幸好的模样，这样子可真找打。

他也是不明白，当初对方给他的第一印象明明是一个阳光温柔的少年，这时光过迁，真打破了他的想象。

“难道不是因为老师害怕你一不小心把人的心脏给捅破了，好心劝你转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