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手握住他抓着馒头细白的手腕拉高,眯着眼打量了一下,骨节分明的十指看起来比那馒头可口许多,他的舌尖悄悄滑过唇瓣,一口啃上南尘皓腕的一侧。
怀里的人明显身体一僵。
男人仿佛是嫌刺激不够,甚至保持那个姿势,探出舌尖缓缓舔了舔。敏感的腕侧染上湿濡的触感,激得他猛地抖了一下。
这、这,该不会是要喝血吧?!
原来天地灵物什么的吃不下人类的五谷杂粮,要靠喝血来填饱肚子的吗?!
牙尖!牙尖开始摩擦了!
在找哪里下口吗!
男人感觉到了怀里人细微的颤抖,他一抬眼,就见小猫蹙着眉,紧闭双眼,一副壮士断腕、英勇就义的模样,顿时笑出声。
他哪里知道南尘这时候已经从“天地灵物的食物是鲜血”,想到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赶紧喂他两口好上路”、“吃饱了别再去吓别人”……
良久,男人低低的笑声响在耳旁,炙热的呼吸喷在颈边,将他一缕极细的发丝吹得在脖颈处发痒。
南尘这才睁开眼,两排牙印在手腕上清晰可见。他有些愣地收回手,摩擦手腕,扭头见男人在自己颈侧笑得发抖,才反应过来自己岔了,登时恼怒,蹭的一下站起来。
“好了好了,”男人拉住他,安抚了恼羞成怒的小猫,“这缕灰气应该有些来头,死灵之气浓重,说不定这个歌女的不治之症便有此原因。”
“阮娘的病,不是花……?”南尘疑惑。
男人摇头,“施暴之人使她染上花柳病没错,但这缕灰气才是致使她迅速衰亡的真正原因。这个花坊的老.鸨将她单独隔离在阁楼倒是误打误撞救了其他人性命,因为它会因接触而进入其他肉体,俗称传染。”
传染?
南尘懂了,“像是,时疫那类?”
男人颔首,“算是。但并非天降,而是人为。”
他突然低头看看自己指尖,没记错的话自己已经碰了女子好几下了……
男人见他紧张的样子笑了一声道,“虽是死气,但这么一小缕还奈何不了你现在的体质。”
他又扭头看向小鲛,直到男人保证他也没事才作罢。
这缕死气显然是阮娘生前接触最多的人带给她的,可能是那个施暴者,也可能是那个书生,或是其他一掷千金的人,都不得而知。
他正思忖,再一看,那缕灰气已经被男人指头晃不见了。
让你晃,让你玩,这下给玩脱了吧!
“姑且先收着吧,说不定就在书生……”男人一低头见小猫还没来得及收回瞪圆的眼睛,顿时失笑,“你以为我会放哪儿去,给烤了吗?”
……我以为你给晃到你身体里去了,咳。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想着总算完事可以出去不打扰人家姑娘入土为安了,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居然还坐在男人怀里!
他一节一节,僵硬地扭头,只见小鲛听话地抠着门板,神情复杂地望着这边。
……完了完了这下人都丢尽了!
他愤怒地抬肘向后一击,顺便自己脱出身来,意料之中地落空,他转手又要再补上一拳,一回头身后的人却消失了。
只会跑算什么好汉,就算是天地灵物也是灵物里最低俗的那个!打不过就跑的怂包!
他悻悻地收回手,还试图再往空气里比两拳,完全没想起来之前那个要“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大义喂血”的人也是自己。
小鲛感觉到男人消失了才跑过来抓住南尘衣角,他是水生的鲛人,虽然可以长时间呆在人世,但遇到了比较热的天气还是会感到十分不舒服,更何况男人这种鬼火孕生的火灵。只要男人出现便是一片高温的炙热,他呆在他身边很难喘气。
但南尘身边就有一股让他感觉很舒服的清凉,所以他经常不由自主地喜欢接近他,与他接触,那股凉凉的气息会钻入他的毛孔,清爽又好闻。
他扯扯南尘衣角,肚子发出咕噜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他。南尘给他这小眼神儿一看顿时心疼了,内心直道自己跟变态较什么劲,他都不是人,看把孩子饿的。
他牵起小孩的手赶紧带了人下去,刚踏出阁楼又是一阵莺莺燕燕,只能稍微低着脸快步走开,老鸨在上面估计也吓坏了,直扯开那些冲着南尘皮相去的姑娘们。
踏出浣花坊时天已黑透了,钴蓝的夜空没有乡间那么多繁星,几点星子孤零零地捧着一弯弦月。
街上已点起了灯火,约莫是过了饭点的缘故,人比傍晚多了很多,万家灯火沿着街边直蔓延到河对岸去,叫卖的夜市已开了,飘香的拉面,油炸的丸子,浓浓的烟火气息扑鼻而来。
小鲛突然感觉头顶被碰了一下,他疑惑地抬头,“南尘哥哥……?”
南尘一手护着小孩行走在人群往来的夜市,回头见碰到他头的东西,眉眼骤然温柔下来,轻声告诉他,“没事,是一盏花灯。”
“花灯?那是什么?”
“这是河灯。”摊前三十岁左右的妇人抿嘴笑着告诉他,“你们是头一回到我们镇子上来的吧?我们这儿天气润,河水多,这些花灯既能提在手上或挂起来赏玩。又能放在河面上,点燃里面的灯芯,外面的灯罩能护着它不会熄灭,让它顺着河水飘走,能将自己的心愿带给长河那端的人喔。”
小鲛懵懂地抬起头问道,“长河那端有什么人?”
“长河那端有我们思念着却再也见不到的人呀,河灯会将我们要想说的话、未完成的心愿告诉他们的。”
小鲛眨眼看向南尘,瞳孔中映出河灯细小的火苗,应和着眼底的水蓝,不断摇曳。
“小娃儿,你有想要寄的人吗?”
小鲛点点头,“我想寄给我阿娘,还有我阿爹。”
妇人没想到他这么小就没了爹娘,顿时生出许多怜悯。南尘提起了那盏作成莲花形状的最普通的河灯,将它放到小鲛手上,又拿出中午用饭时找开的碎银递给妇人。
她连忙摆手,“不要这么多,几个铜板就够了。”
找了钱,妇人又挑了个鲤鱼形状的河灯塞到小鲛手里,那河灯只用几根支架,做工简单却不失活泼,她怜爱地摸了摸小鲛的脑袋,“这个也送你了,这下你的阿爹和阿娘都能听见你说话了。”
小鲛捏着那两盏河灯隐下泛起的泪意,重重地点头,“谢谢婶婶!”
青山镇贯穿着好几条河,长桥架起,他们站在桥头看着那两盏河灯渐渐随河水飘远。小鲛是不能真的看见的,他只是闭上眼许了愿,直到南尘告诉他,河灯已经飘走了,远到看不见了,他才睁开眼睛。
南尘站在离小孩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给孩子一点缅怀逝去的双亲的时间。青山镇民风并不十分拘束,河堤有两三有情男女正牵手散步,交颈私语,这样温柔的夜风吹过,长河剩余的河灯也陆续被吹远了。
他正眯着眼,感受长久以来好不容易变得轻松的氛围,长吸一口气,果然没有变态存在的地方连空气都如此的清新呢。
还没来得及吐气,一只胳膊突然揽上自己的腰身,熟悉的高温侵染耳畔——直接让他岔了气。
夭寿了,简直阴魂不散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