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尘睡得不安稳极了,这么长时间来来第一回做梦。
梦里他被绑在木棍搭成的简陋十字架上,脚下铺着干草,一个马头人身模样的人拿着一根火把,在他的注视下点燃了干草。
火势瞬间燎人,热气熏腾,从脚烧到头的感觉让他不停地挣扎,却怎么逃脱不开绑缚自己的十字架。
“唔!”
猛地一下,他睁开双眼。
全身都是汗湿的粘腻,他扭头一看,瞬间明白了,怪不得自己会做那样的梦!
伸脚一踹,紧搂着自己躺在床上的男人睁眼,大头从自己肩窝挪出来。他无语地发现两人纠缠的四肢与亲密之极的姿势,变态趁自己睡觉又做了什么?
男人这次倒是很爽快地脱身出来,手臂侧撑着脑袋看着他,声线慵懒,“醒了?”
他坐起来,后背汗湿了一片,嘴唇好歹恢复了些血色。窗外已是天黑,环视了一圈陌生的环境,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仍有些嘶哑,“这是哪?”
“客栈。”
看布置应该是自己订的那家客栈,只是空间莫名大了许多,南尘看了看天色也没多想,“什么时辰了?”
他只记得自己吐得一塌糊涂,胃里又没什么东西,难受极了。后来男人出现,自己又不知怎的睡了过去。醒时四肢酸软,身上还全是汗。
“寅时吧,还能再睡一会儿。”男人撑着头道,修长的身子随意地横陈在不大的床铺上。
南尘见了眉头一皱,“你为何在此?”
男人挑眉,盯着他笑得诡异,反问道,“你说呢?”
他被盯得莫名其妙,脱口而出,“又饿了?”
那真是太烦了,隔断时间要出来喂一次,一次只能顶半个月,他岂不是要每个月都见到这张妖孽的脸?
男人被这个“饿”字取悦了,看着人因汗湿而透肉的亵.衣,唇线弯起,“我倒是被喂饱了,饿的是你。”
???南尘刚醒,思维还有些混沌,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等他浑身一僵,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男人就差捶床笑了。
他恼羞成怒地一拳冲那张笑脸打过去,理所当然地没中,还被吃了豆腐。男人的大掌裹着那只拳头捏了捏,“热刚退下去就折腾。”
南尘这一动才觉背上洇湿的部分凉飕飕的,哑着嗓子,“我病了?”
男人点头,“昨天你一下车就发热,吐完了就直接睡着了,抱着我胳膊不松手,非要我跟你一起睡,我一走你就直哭!”
南尘:“……”
病了可能是真的,后面都是你编的吧。
窗外的天已经泛起鱼肚白了,粼粼的乳白抹在东方。他盯着男人看了良久,见对方撑着脑袋跟自己对视,丝毫没有避让的自觉,青筋在额角跳动,他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道。
“我要换衣裳了。”
“哦,”男人了然,“要我帮你吗?”
帮……我帮你个大头鬼!
南尘虽说对吃穿并无太大讲究,只求舒适整洁,现在亵.衣在身上湿冷,十分不适,只想尽快换掉,没空跟男人打嘴炮耗时间。
他想了想,之前都是因为自己太在意了,才给对方调侃自己很好玩的错觉,其实想想都是两个大老爷们的,也没太多好避讳。说不定自己放开了,对方反而变得不好玩了所以不关注了呢。
他越想越觉得甚是有理,再加上实在难受得紧,便直接转身,胳膊一动便脱去了上衣。
拉高的亵.衣露出了青年流畅的腰线,那块焰色的灼痕在一片白.皙中无比醒目。
男人眯眼,近距离观察这罕见的美色,恰逢浅金的朝阳撒进来,金粉填在青年笔挺的脊梁骨上,背后薄薄的肌肉舒展,腰线随动作稍弯,两块突出的蝴蝶骨因动作高高耸起、涌动,像蝴蝶的两翅一般蹁跹欲飞。
可惜,昙花一现,很快便被一件新的里衣遮住了。
男人内心遗憾地啧声,坐起来突然开口道,“昨天那个小孩儿来找过你了。”
小鲛?
对了,昨天自己半路从酒楼出来,本以为走走透透气会好些,没想到最后居然被男人带到了客栈,小鲛那桌还没付钱呢!
他转身急忙问道,“小鲛怎么了?”
男人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南尘便披上外衣匆匆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小鲛……?”
小孩缩成小小的一团睡在床铺靠墙的那边,一听见动静便惊醒了,感觉到南尘的气息便一下扑了上去,“南尘哥哥,昨天你去哪里了,来人砸了东西,他,他还带走了另外一个大哥哥……!”
软软的声音带着点儿委屈的哭腔,他顿时心疼地抱住小孩拍了拍背,“别急,我都知道了。”
小鲛一直生活在偏僻的山村,说是与世隔绝也不为过,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只能在纨绔跟青衣少年杠上时趁乱逃出,慌乱地找南尘。
“没事,没事了。”
他轻声安抚了一会儿小孩,又带人下去买了些小孩喜欢的东西做早饭,才算安定下来。
按照小鲛的描述,他去茶馆找人打听了一下,得知那个纨绔是襄陵城城主最小的儿子,名为严嘉途。虽非正室所出,却是那城主最得宠的一房姨娘的孩子,且是他年近五旬时的老来子,自是溺爱无比,从名字便可见一斑。
可惜他爹给他取了个好名字,期望他能勤学奋进,将来有个好前途,也好给家族增光。他却仗着祖上荫蔽,爹娘宠爱,从小好吃懒做,毫无上进之心。气跑了六个教书先生,又懈怠练武,于是便文不成武不就。
小些时候还好,留恋那些花鸟市场,整日走鸡斗狗的;长大了些知人事了,便开始日日流连花街倌馆儿,一月才回家几日。
这样日日浪荡,自然出事了,后来不知是弄大了哪个红院清倌的肚子,那姑娘楚楚可怜地要严公子负责,说他是自己的第一位恩客,肚子里的可是襄陵城严家的长孙。这严公子一听便心动了,再看那女子低头抿嘴无限娇羞的模样,便闹着要娶那个女子过门。
严家在襄陵城可算是世家大族,幺儿在外面弄大了一个青楼女子的肚子,将人置做外室也就罢了,居然一时昏头要娶人进门,这怎能像话,简直荒唐!严父,也就是襄陵城城主,一怒之下告诉他这个女子绝对不可能成为他们严家的儿媳,不然便是给家族蒙羞!
那严公子本是一时新鲜,被严父这么一阻挠,少年的逆反心理被激起,变得一定要抗争到底,坚决要娶那女子进门,连作妾都不肯!
严父虽被这个逆子气得头疼,作为城主却还是老辣的,知道这个情况下不能硬碰硬,便派人去查那个女子的身世来历。
这一查便发现了些端倪,顺着摸下去才知那女子根本不是什么清倌,还给鮻父做过填房,腹中孩儿也并非严家血脉。
严公子原是不信的,那女子长相也是数一数二的清纯娇美,一直护到那女子生下孩子来,他一看是男孩,那时他才十六,年少得子,欣喜若狂,不顾女子阻拦直接给抱到严父面前去了。没想到一进家门,严家主母正端端坐在正堂等着他,严父坐在另一边冷冷地看着他怀中的婴儿。
姜还是老的辣,严家主母这种后宅之事见得多了,一见那跟来的女子虽长相清纯,却眼生细纹,满眼风尘,便知不是严公子口中的什么清倌儿,还怕是熟悉严公子秉性的有心人故意设计的,以此败坏严家名声。
她冷笑一声,一挥手让身后的嬷嬷去抱了孩子过来,银针雪亮,襁褓中的婴儿“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一滴殷虹的血珠子滴在碗中的水里。接着不由分说便依葫芦画瓢地扎了严公子一针,他“哎哟”一声,定睛一看,那两滴血竟是不相融的!
嬷嬷将碗端到了夫人和老爷面前,前者一看便嗤鼻,早料到如此,当即皱眉,嫌恶地道,“来人,将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给我扔出去!”
女子惊恐地抓住严公子的裤脚,直道,“公子救我!”
未想严公子一脚踹在她心口,唾骂道,“贱人,我之前还信了你的鬼话!”
“来人,给我把那个孽种跟她一起扔出去……不,直接给我乱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