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某包厢。

路小唯津津有味地吃她喜欢的瘦肉粥，灌汤包，路冥坐在包厢里的沙发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路小唯边吃边瞄他，昨晚他一夜没睡吗？说好来吃早餐，只啃了一个面包就坐沙发休息。

她真的一点也猜不透路冥在想什么，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她难以理解。

不知不觉，路小唯的目光完全聚集在路冥脸上。

路冥蓦然睁开眼，路小唯吓得手一抖，筷子勺子掉在地上，她赶紧去捡起餐具，没话找话：“我今天看到二叔了。”

“嗯。”路冥冷漠地回了一个字。

路小唯想起路冥跟路家的人都不是很熟，又闭了嘴。

“毕业之后，想去美国念书吗？”路冥突然问道。

路小唯一怔，去美国念书，这个她还没有考虑过。

“你还是要回去美国？”路小唯反问道。

路冥没回答，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深沉。

“我有决定的权利吗？你要我回国，我只能回国，你要我去美国，我也只能去，不是吗？”路小唯苦笑，五年前她就知道，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再说，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去哪里都一样，同样是局外人，同样没有家的感觉。

曾经她以为有路冥的地方就是家，后来他抛弃了她。第二次她把“家”寄托在凌寒轩身上，现在这个“家”也破碎了。

路小唯用筷子戳了戳面包，突然抬起头，看着他说道：“这些年你寄过来的钱我都记在本子里了，等我还清所有的债务，我能不能跟你解除关系？”

五年前在他扔下她的时候，小小年纪的路小唯就明白，她只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是累赘。

等她有能力，她一定要离开路家离开路冥，过自己的生活。这个念头在看到路冥办公桌上的照片时更加坚定。

她路小唯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替身，路家养女的身份，她也从来不稀罕。

路冥漆黑的眼眸宛若深深的潭，看不到一点亮光。

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他才回：“好。”

跟精神科的教授开完会之后，路云羽回到办公室，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二点，该出去吃午饭了。

他打电话给路小唯，过了一会那边才接听：“二叔，有事儿吗？”

“吃饭了吗？”路云羽柔声问道。

“吃了，刚回到别墅。”路小唯回答得很干脆：“现在跟小叔叔一起复习功课。”

“嗯，那你好好复习，我不打扰你了。”听到她说是跟路飞扬在一起，路云羽松下一口气。

路小唯和路冥在一起出现的场合并不多，但每一次，路小唯在的地方，必定是路冥视线所在的地方。

而那视线，包含的东西太多，让路云羽不得不多想：这次路冥回国，也有路小唯的原因。

撂下电话，转身往路冥的病房走去。

病房里，路冥靠着枕头审阅文件，助理在整理资料。

路云羽一进来就看到桌上的早餐，他今天给路小唯买的，以及他送路小唯的礼物。

路云羽的心微沉。

随即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那个丫头，真够丢三落四的。

路云羽敛起眼底的复杂情愫，坐到路冥的床边：“大哥，好久不见。”

路冥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把需要签字的文件递给助理，才抬头看路云羽：“好久不见。”

“这次准备安定下来？”路云羽跟路冥对视两秒，一双眼眸狭长凌厉，漆黑如墨，冰冷深邃，另一双温柔儒雅，却也不失倨傲。

双方的气势不分上下。

路云羽先转开了视线，平静地说道：“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差，你回来了也好，他最疼爱你。”

路冥淡淡地开口：“如果你想说只有这些，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聊。”

“若是我想谈的是关于小唯呢？”路云羽笑，坐在床边的木椅上：“这么多年，我暗中查过小唯的身世，却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但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她的身世。”

“小唯到底是谁？”路云羽问。

“这，与你无关。”路冥缓缓回答。

路云羽抿唇不语，论跟路小唯的关系，他没有立场跟路冥比。

只是，如果路冥要伤路小唯，他一定会把路小唯带走，不会让她受一点伤害。

门又被推开，路宇曦人未到，声音先到。

“二哥来看大哥也不告诉我一声，真让人伤心呢。”

路宇曦西装革履，皮鞋锃亮，笑盈盈地走进来。

“大哥，真是抱歉，这两天工作忙，抽不出时间来看您。”他特意把“您”字咬重。

路冥眼皮子掀了掀，淡淡地扫了一直待命在旁的助理，助理背脊一挺，会意地掩嘴轻咳两声：“总裁需要静养，您们请回吧。”

路冥的无视令路宇曦心里恼怒，斯文维持不过三秒，他就露出了本性：“路冥，不要太把自己当一回事，这里是冥城，不是你的地盘。”

“那也不是你的地盘，您们请回吧。总裁要是因为您们而心情不好，影响了康复，您们负责不起。”助理说话的声音虽轻，但在各个总裁面前并不怯场。

路宇曦这才拿正眼瞧这个助理，又冷冷地看向路冥：“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奴仆，骄傲自大如出一辙。”

助理皱眉，很好心地提醒他：“我家总裁有骄傲自大的本事，再说，难道您真没看出来吗？我家总裁的意思是不想跟您说半句话。”

路云羽在一旁观察，不禁笑了笑。

从路宇曦进门到现在，路冥一派怡然自得，视路宇曦为空气。

路云羽的目光落在胆大不要命的助理脸上，才发现这个人很眼熟，如果去掉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很像一个人。

路宇曦被彻底惹恼，一个小助理竟然敢如此嚣张，怎么能忍！

他抡起拳头就往助理的脸蛋招呼过去，又一脚把助理踹到墙角，美其名曰：“我替大哥教训你这种嚣张自大的下属！”

“……”路云羽望向路冥，只见路冥端起一杯白开水，很平静地抿了抿，完全地置身事外。

可怜的助理不敢还手，生生地挨了一顿痛揍。

路宇曦见路冥没有出口遏制，也没有任何表示，顿时有了一种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自讨没趣地扔开助理，理了理西装领带，尽量平静地说道：“大哥，祝您早日康复，我就不打扰您了。”

路冥把水杯搁在桌面上，面无表情地点头：“嗯。”

“……”路宇曦恨恨地拂袖离开。

助理：“总裁大人，算工伤吗？”

路冥：“不算。”

路云羽打量着助理，不禁笑了：“冥大曾经红极一时的名人唐池，唐家小少爷，没想到你会来给路冥当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