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不得不承认林祁风总是说的很对,他确实习惯把情绪累积起来。然后用自己的方法去解决,从小到大便是如此,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也没有人告诉他这样对不对。任纪生与自己交好的时候,有他的管束还会收敛一些。现在根本不知道怎样平衡。不过林祁风猜错了一点,那就是他除了拿别人出气外,最厉害的是把自己逼上绝境。
不然这一条条死路摆在脚边会活活逼疯他。至于那张安静躺在手机里,发件人是林祁风的照片,周易连删他们的勇气都没有。
从知道任纪生和林淼在一起开始,周易最害怕的画面就是看到任纪生主动去亲吻林淼,甚至连想都不敢想。而任纪生也像是知道他的反应会有多激烈,所以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跟林淼亲热的样子。
可今天林祁风却拿出证据,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就是你自欺欺人的下场。
周易只觉得无法呼吸,他爱了那么多年,甚至为了他想要抛弃一切远赴他乡的人,突然间说不爱就不爱自己了。
明明,那个火烧云的落日,是任纪生带自己回外婆家后第二天将他拉到后山,轻轻的捧起他的脸颊说:“小易,等你长大了,我们就在一起。等你长大了,我们就结婚,等你长大了,我们就建造一个家,永远不分开。”
可是哥,你的小易还没有长大,你为什么就要丢下他跟别人在一起了?你就不怕他会伤心吗?
闭上眼睛,周易将自己往最低处沉。时间过去了多久不知道,总之被打捞起来的时候。周易听见赵妈的声音哭的无比凄惨,“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回来的时候就有点怪,都怨我没有及时发现,这要是让先生知道他还是和旧太太一样的毛病,还不知道会怎样对这苦命的孩子。”
迷迷糊糊的视线除了颠倒的人影外,便是院子里灰蒙蒙的光线。周易发现自己不再吃力呼吸时,吴叔已经将他救了起来。
吴叔轻轻拍着周易的后背,关切的问:“怎么样?需要去医院吗?”
周易一边故作无碍的摇头,一边站起来,“不,不用了,我已经好了,刚才的事不要告诉他们。拜托了,我怕哥他生气,行吗?”
“小易!”赵妈泪水潸然的用颤抖的手去摸面前湿漉漉的少年,眼底全是心疼。
赵妈哽咽着声音,试图不让自己看上去在哭的样子,只是那些一幕幕关于周易母亲的记忆跳回脑子里,她便十分恐惧再经历一次同样的画面。因为敏感、易怒的周易,仿佛与他母亲如出一辙的疯狂,不计后果。
赵妈说道:“小易,赵妈不知道你在经历什么,但下次生气了,能不能不要伤害自己,这是底线,好吗?”
周易用力的笑了笑,连嘴角都酸了。他知道这个屋子里的人都当他是重点看护对象,或许其他人生气了不会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
可是他能想到的不多,所以,这使得他更害怕的认为,如果大家都当他是精神病人,那么跟自己最亲近的任纪生肯定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所以他才想要离开自己吗?
因为有一个跟疯子没差别的母亲也会生出来一个跟疯子一样的孩子?
突然间,回想起小时候被同年人当有个疯子妈妈,所以应该离他远点,或是朝他吐口水的阴暗日子。周易便控制不住的全身发抖,他讨厌这种异样的目光,虽然自己常常用这个借口防止别人的亲近。
他看着赵妈那种眼神,委屈的快要掉眼泪,他替自己辩解,“赵妈,我是不小心掉进去的,您别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我好吗?”
赵妈急忙笑着别过脸,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是,是赵妈糊涂了,我们小易是乖孩子啊,怎么会做让人担心的事情呢!”
周易下意识抓了抓在滴水的衣角,没来得及解释清楚,就看见车灯缓慢的往院子里移。
他立马做贼心虚的往屋里跑,赵妈心领神会的将泳池边的拖鞋藏了起来,至于吴叔,周易不知道他会告诉周江华和任纪生之中的谁?
大概任纪生的几率更高。
在浴室简单冲洗了两下身子,再换上干净的睡衣。周易刚埋着头想伸手拿起吹风机,便听见室内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于是茫然的放下吹风机,诧异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八点十分。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没想到来人真的是任纪生。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和林淼的家人谈笑风生,其乐融融才对啊?
周易警惕的拉开一条小逢,不快的皱起了眉头,结果对方比他的脸色还要难看上十倍。
“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林淼家里吃饭吗?”
任纪生没有答话,而是用那种能把骨肉盯穿的眼神,嫉恶如仇的看着周易。
弄得他哭笑不得,连连认输,“哥,我又做错了什么?”
仍然一副要杀人的气势,丝毫不减。虽然周易有的是时间陪任纪生折腾,但不是在李方云和周江华观摩的情况下,所以听见他们的声音出现在客厅时,周易眼疾手快的将任纪生拉进了房间里。
眼神扫过走廊,看见一地的水渍和大小不一的脚印,周易又是懊悔自己智商不够留漏洞。
但方才在院子里看见的车明明是李方云的啊?吴叔的报告速度真是快啊,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把任纪生招了回来。
周易没底气的清了清喉咙,老实的跟在任纪生身后,别扭的说:“是赵妈告诉你我不小心在泳池……”
“撒这种谎,你就不嫌累吗?”
周易怔了怔,灯光通明的室内,他跟随任纪生的视线,看向一地被刀划烂的人偶,以及书桌上撕碎的笔记本,认栽的垂下了头。
偏偏又无端端的松了口气,至少不用再谎称自己和正常人没有区别了。
他们早就把他划进精神病一类了。
所以周易破罐破摔的坐在地毯上,然后目光紧紧的盯着任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