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口的笔试在11月份的时候落下了帷幕,野暮也开始加入了找工作的大军。岩城往常到11月的时候都已经寒风阵阵了,但是今年却热得久了一些,秋阳还是炙热,大中午的时候穿短袖衬衫还能出一身的汗。面试完之后野暮并不急于回学校,在附近找了一个咖啡店,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果然有人在等自己。
对方是一个40多岁的女人,虽然着装很贵气,脸上的妆也很得体,但是还是能看得出来过得应该不算特别幸福的,眼角的鱼尾纹,脖子上的颈纹都无声的昭示着这个女人往日的生活状态。眉很细,无端给人一种犀利的逼仄感。野暮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略微有点汗湿的刘海,扯了扯身上的衬衣朝那个女人走过去。
“阿姨,您好,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呢?”野暮慢慢的在女人对面的位子上坐下来,看着对面的女人礼貌得问。
其实昨天下午野暮便接到了一个自称是顾朝夕母亲的人的电话,说想和她谈一谈。野暮想到自己今天的面试,便约在了自己面试公司附近的咖啡馆。其实紧张说不上,但是内心却略微的有些不安。
“秦小姐你好,我是顾朝夕的母亲,我觉得你并不适合我儿子。”看到对面坐着的女孩儿,赵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这张脸太像她的母亲了,一个她恨了这么多年的女人。
“阿姨,我一直在很努力的要去适合他。”野暮惊讶对方的如此直接了断,但脸上依旧努力的维持平静的状态。
“无关乎你的努力与否,你们天生就不适合。因为你的母亲是林纪云,顾江国曾经的情妇。”不想再跟对面令人讨厌的面孔相对,有些事速战速决更好。
没办法回答,没办法反驳,看着对面的人觉得心里一阵翻涌:“阿姨,关于当年的事,我不清楚,但是我并不接受你对我母亲的诋毁。”野暮紧紧的捏着拳,看着对面的人一字一句的说。
“贱人的女儿果然下贱,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替你那个下贱母亲辩解不成?”对面的中年妇女柳眉倒竖,大声呵斥。
“阿姨,公共场合,麻烦您注意文明用语。”对方都已经口不择言了,野暮也没必要忍。
“贱人。”徐丽云终于忍不住,端起桌上的咖啡就朝野暮泼过去。
野暮避了避,但是黑色西装上还是溅到了一些咖啡渍,脸上也被溅到了几滴。
野暮抓起包冲到卫生间不断的用冷水扑到自己被溅到的脸,眼泪和着水不断滴落在洗手盆里。
“情妇”这个词实在是太过让人倒胃口了。在洗手池捧了水漱口,抬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眼眶发红,泪眼婆娑,实在让人觉得狼狈。深呼吸几口气,把眼泪憋回眼睛了,拿纸巾沾水稍微擦了擦发红的眼眶,拿起包走向大堂。
大堂里徐丽云依然坐在原来的位子上,重新点的咖啡在桌上还缓缓散着热气。野暮走过去重新坐下。拿起自己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看着对面的人,缓缓的说:
“往事我不清楚,你的一面之词我不信。至于我和顾朝夕,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会离开。”
在对方还在一片错愕的时候,野暮已经拿起包包飞快的离开了那家咖啡厅。
和咖啡厅内舒适的温度相比,室外的温度燥热得让人心情烦闷。公交站离这儿只有15分钟的距离,野暮走得很慢,拿出随身携带的化妆镜和湿纸巾,擦去花了的妆,重新补上,然后走向公交站台。如果注定要一个人往前走,她从来不怕孤单。
一路上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乱换,说不出心里的感受,看不清前路,想不起过往。经宿舍楼门口的全身镜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画着淡妆的自己,忽然觉得自己很陌生。
“回来了,面试怎么样?”一直在教学楼的楼顶考虑自己创业的问题,直到她搬凳子过来听歌。其实她刚来的时候他就知道是她了,一直不说话,是在等她先开口,但是她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还好,估计下周考试完可以直接去上班。”拿掉一只耳机,看着他说。
他回头看着她,还是白色的裙子,看着干净纯洁,和现实社会的复杂似乎格格不入。走到她面前,抱起她然后坐在她的凳子上,看她一脸的惊讶与娇羞。
“野暮,可以等等我吗?”顾朝夕不想骗她,之前法国的同学现在有邀请他一起到法国合作一个金融公司。是信得过的人,也是自己的专长,顾朝夕确实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静静地等了很久,没人回答,转过头看她,发现她正对着天空发呆。眼神呆滞,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或者是听到了,但是不想回答?
慢慢靠近她,轻轻从背后拥住她,在她耳边轻声的说:”暮暮,可以的话,一年后,最多2年,我就回来,然后我们就结婚好吗?”
感觉到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知道,她听到了。微微抱紧她,轻轻地将头搁在她肩膀上,等她的回答。其实私心来说,他是希望听到她肯定的回答的,毕竟最终的目标是摆脱父亲的压制,以后可以在自己的领域有一番成就,这样也可以推掉父亲最近介绍的相亲对象。他一直没有跟父亲坦白野暮的事,一方面是因为目前还没有办法真正的跟父亲摊牌,明确说明自己不会考公务员,另一方面是觉得,野暮暂时还没有做好见他父母的准备。
“好,我等你,你什么时候走?”野暮看着远方,想要压抑下中午那个短暂的见面给自己带来的不适。
“最快下周三就走,那边很急。”顾朝夕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
“好,我去机场送你。”野暮转过头,把脸埋在他怀里,感受他温暖而有力的心跳。
接下来的几天,野暮一直忙着给顾朝夕打点行装,虽然东西不多,但是收拾起来也不少。顾朝夕忙着签证的事,直到周二下午才算是都解决了。带着野暮去了学校附近的吊椅餐厅吃晚餐。
这家叫“小筑”的吊椅餐厅是宿舍的时候室友提到的情侣约会必去餐厅之一,环境浪漫而隐蔽,屏风隔成的小包间很有私密的空间。
俩人边吃边聊明天之后的事,野暮会留在国内工作一阵子,攒够留学的钱就申请法国的学校,继续学习。野暮的语气淡淡的,心里总感觉很奇怪,闷闷的,很难受。
周三顺利的送走了顾朝夕,在机场看着他远走,带着微笑,感觉他的未来一片光明。回学校的路上碰到了另一张陌生而熟悉的面孔,顾朝夕和他的眉眼很像,只是没有他的那份浑然天成的官场的威严。
“顾伯伯好,我是秦野暮。”野暮尽量让自己表现得的得体一些。
“秦小姐,我认识你,你是朝夕的女朋友。”
“额,是的,顾伯伯,我跟朝夕确实是男女朋友的关系。”野暮低着头轻声回答。
“但是,秦小姐,你们不合适。其实你们并不了解对方的过去,对方家庭的过去。你的父亲秦振邦,16年前因为偷税漏税而起诉,而你的母亲,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污点。”顾江国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平静的述说当年的往事,看着她的脸色一点点的变得更加苍白,
“秦小姐,所以我说你们不合适,朝夕有自己的梦想,我不勉强,但是婚姻这个事,我不会允许他胡来的,婚姻对象是早就选好的,今年过年两家也一起谈论过此事,等女方毕业就办婚礼,所以请你好好考虑怎么和他说分手吧。我想,你应该不会想要顶着一个情人的身份给朝夕的人生留下污点的,对吗?”说完最后一句话,在最近的路口把她放下,朝着A市的方向绝尘而去。
麻木地看着那辆车远去,回忆在眼前一幕幕上演,怎么就忘了顾朝夕也是A市了呢?父亲无奈的眼神,母亲含着泪委屈的眼神,爷爷奶奶嫌弃的眼神,还有各个亲戚那种欲语还休的玩味的看着她的眼神,终于冲破了辛苦堆积的心理防线,眼泪溃不成军,在这个陌生的路口,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嚎啕大哭。多少年的委屈,多少年的幸苦在终于找到一根可以依靠的浮木的时候,却被过往汹涌而来的洪水冲得无隐无踪。委屈,无助,悲伤让心疼得呼吸困难。
坐在回学校的公交车回到宿舍,大家都还在图书馆奋战,宿舍空无一人。拿着睡衣进了卫生间,打开热水,在蓬头下站着,什么也不想,只是想用热水驱散一点寒冷而已。答案,不是早就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