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虽然在书法上无甚造诣,但作为中文系高材生,毕竟有着几千年的文学积淀。
此时见那青衫男子握着一支如椽大笔,在洁白的宣纸上龙飞凤舞,不由凝聚心神仔细观看。
这一看,让他再也移开双目,禁不住边看边用他仅有的一点书法修养在心中对那青衫男子的书法进行点评。
但见青衫男子用笔圆劲迅疾,使转如环,奔放流畅。
而已经书写的寥寥十余字,字字藏锋内转,瘦硬圆通。
两列下来,整个布局结构严谨,气势宏大,如骤雨旋风,声势满堂。
过的片刻,那青衫男子已经书写完毕,手中大笔坠落在地,双手垂在两膝,直挺挺地背对众人,凝神观看自己写的书法。
见那男子落笔垂手而立,李钰已经震撼无比,待反应片刻,才仔细辨认那十余字内容,轻声念道:“北阙临玄水,南宫生绛云。龙泥印玉策,大火炼真文。”
刚刚念完,李钰心中一震,这不应该是大唐四绝之一、草圣张旭写的《古诗四帖》中的句子么?
正在他疑惑之时,身旁的徐慕白已经大声赞道:“好胆!张癫的草书都敢模仿。”
也许是他声音太大,厅中如痴如醉的众人齐齐转头看向徐慕白这边,但见有史朝义在旁,又都老老实实转过头去。
徐慕白见此也不以为意,一双牛眼大睁,怒目瞪了回去。
而那青衫男子仿佛听到了徐慕白的那声赞叹,慢慢转过身来,颓然望向众人。
在明亮的灯火照耀下,李钰终于看清那男子面容,清秀苍白,满是疲态,身形消瘦修长,约莫不到二十岁光景。
见到那男子转身,厅中众人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叫“好”之声夹杂其中,而高台上一直稳坐不动的四对孪生姐妹也忍不住纤葱玉手轻轻挥动,为他摸摸鼓掌,眼神中充满了仰慕之情。
见此情形,男子沮丧地摇摇头,一步步向高台下走去。
李钰心中奇怪,这男子即便是模仿张旭的草书,但已经如此精妙,获得满堂喝彩,为何面上表情如此颓唐。
“哼,又是这个穷酸!”好像为了回答李钰心中疑惑,身旁一直凝默不语的史朝义重重哼了一声,骂道:
“要不是这个穷酸,说不得我他娘的还能将这四艺双姝中的一对儿抱上床去,马勒戈壁的。”
李钰听到史朝义此语,愈加奇怪,不由出声问道:“怎么?这秀士阻了将军好事?”
史朝义向已经走下台去的青衫男子望去,愤怒道:“这四艺坊考较的是琴棋书画,我自小随父亲南征北战,哪里有时间弹个什么琴作个什么画下个什么棋。
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便是写几个大字,说不得还可以凭此和那书法双姊斗斗笔法。
可自从十余日前,这穷酸来了醉红楼,书法双姊竟然再不摆出楷书考较众人,而只用这狗日的草书来刁难我们。
草他妈的,老子连写的什么都不识得,还怎么让我前去挑战?”
说到最后,史朝义越来越气,忍不住骂出声来。
李钰听得心中好笑,你这莽夫,即便别人真的摆出楷书行书和你斗法,估计你那鬼画桃符一般的字,也只是自取其辱的份儿。
笑归笑,李钰还是问道:“你是说,这书法双姊摆出的那副草书,也是出自这男子之手?”
史朝义点点头,向高台之上努了努嘴,示意李钰向那里看去。
李钰看向高台,见到两名婢女正站在胡凳之上将之前悬挂的那副草书取下。
晃眼一看,竟发现那副草书和那男子刚刚留下的草书内容一模一样,甚至是笔法结构、其中意蕴都相差无几。
见李钰脸上疑惑,史朝义又怏怏道:“这穷酸好像得了失心疯,每晚都会在这里挥舞他那只破笔,写上那鬼画桃符一般的书法,实在难看已极。偏偏这些臭biao子还将它当作珍宝收藏。我呸!”
李钰心中闪过一丝明悟,只觉这醉红楼越发不像一座妓院,更像是一所艺术学校。
徐慕白闻言,一张黑脸泛起淫笑:“如此说来,这狗日的夜夜都能和那书法双姊云雨巫山了?”
史朝义连连摇头,又骂道:“要是那样,老子也还服气。可惜他娘的根本不鸟那些臭biao子,写完那几个臭字便撒手而去,白白浪费了这许多良宵。”
见史朝义说的牙痒痒,李钰故意道:“将军深受圣上恩宠,手上又握有重兵,这偌大一个洛阳城谁敢不听您的?为何这小小的一个醉红楼竟敢无礼于您?”
这是他一开始就有的疑问,即便醉红楼是大唐第一楼,但毕竟只是一座妓院,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它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为何连京都城守想泡几个女人都不能够?
听到李钰此问,徐慕白和史朝义同时奇怪地望着他,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白痴的问题。
见徐慕白和史朝义的反应,李钰心中咯噔了一下,想到自己曾也是千牛备身,理应对洛阳的许多事情了若指掌,自然也应该知道这醉红楼的来龙去脉。
可是,我他妈是穿越者啊,我不懂装懂已经很久啦。
史朝义略略惊讶,大手拍着李钰肩膀,满含深意地笑道:“没想到李老弟如此君子,竟连醉红楼的来历也不清楚,哈哈哈……怪事连连有,近来特别多啊。”
李钰更是惶惑,赶紧向史朝义另一边的徐慕白打着眼色。
徐慕白见此,心领神会,收起奇怪表情,向史朝义解释道:“别看我这兄弟年老色衰,其实还是个童子鸡,一心又只在军务上。此番正是第一次来京城办事,对此间许多风物并不熟悉。”
年老色衰?尼玛,你这憨货倒是很会措辞啊。
童子鸡?尼玛,老子可是睡过杨玉环的啊。
史朝义听到他此般说法,笑得更加猖狂:“这么说,李老弟原来也是个不解风流的人儿,倒和这穷酸有得一拼了。”
李钰尴尬笑笑,见他并没有向自己介绍醉红楼来历的意思,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他抬眼向静立于台下角落里的那名青衫男子看去,见他双目凝视着自己那副书法作品,脸上愁眉依旧不展,突然想到什么,开口向史朝义问道:“若要挑战书法双姊,不知有何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