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冷。

寒意从心口蔓延，遍布全身。

她不是蠢人，只是这一个微小的动作，便能猜到刘姨娘所说的事情不说十分真，其中六七分也该有了。

她跟胡氏这么多年居然没有看出。

也真是蠢的可以。

不过如今看清了这府中的形势，江月白自然不会那么笨的把自己卖了。

眼见着江尚书就要发难，她先一步的回头一路膝行到了他的脚下。

“父亲，母亲他……”

这话只说了一半，再加上她脸上的泪痕。若是寻常的父亲，即便是看到自己不受宠的女儿也该心软了。

可是偏偏江尚书向来觉得胡氏只不过是一个农家的女儿。

而江月白从她肚子里面爬出来的，自然身份低微，却还要站在大小姐的名头上面，早就已经不耐烦。

此刻更加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你母亲体弱多病，平常便不能动怒。你今日又在这里闹了这么一出，她气坏了身子怨得了谁！”

江尚书这是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江月白的身上了。

“父亲说的是。”

原本刘姨娘以为江月白要与她好生的争论一番。

就连应对的说辞都已经准备好了，却没有想到这丫头半路却闭上了嘴巴。

江尚书也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一向心高气傲的女儿，居然能在这件事情上会低头。

开始就已经准备好的长篇大论，自然而然没有来及说出口。

见两人都论再当场，江月白心中冷笑。

随即眼珠子一转便跪下了。

“今日的事情是我错了，在这里给刘姨娘赔个不是。只是母亲的病体还望父亲能够多关心关心。”

听到这儿，江尚书脸色总归好看了一些。

而一边的刘姨娘想到自己下午险些有生命之忧，狼狈的跑回院子里面。

如今江月白没有受什么惩罚，她心里自然不会爽快。

于是便开口：“我的事情自然不爱的，毕竟你是小辈，多少不懂事一些的。只是我听说夫人和你都不喜欢这桩婚事，说是要让老爷给你们退亲？”

她这话一说，江尚书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

那小张侯的为人他自然看不惯。

但是这场婚姻的政治利益，却是真正打动他的。

如今这喜帖都发出去了，若是如今反悔，那岂不是把侯府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就算对江家来说，这名声也绝对不会好听。

之后江月白就更加难以说亲了。

“可有此事！”

江月白对他突然严厉了的声音一点都不意外，她对自家这个老爹还算有些了解。

平日里面最注重的就是自己的面子和江家的名声。

若是退了婚，怕是天涯海角也要给她捉回来。绑也要绑到花轿上。

所以此时的她并没有急着与他理论，反而无比恭顺地低了头。

“先前母亲确实是有些异议的。只是我同她说了，这桩婚事对于我们江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况且父亲即便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也不会将我往火坑里推。母亲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她这话倒是让江尚书有些不好意思了。

倒不是觉得自己说的这一门亲事不对，只是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苛待了这母女两个。

虽说她们身份低微，可到底是陪伴他一路爬上现在这个位置的。

若是事情做得太过，说出去反倒不好看。

想到这儿她扭过头对刘姨娘说：“月白平日里面最为乖巧，自然不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下次你还是求实了再同我说。”

自从娘家到江家来之后将书几乎对她百依百顺，这话虽然算不上是责罚，却也已经有些严厉了。

刘姨娘看着面前的江月白，觉得这一下午过去，这一个平日里面不显山不漏水的大小姐，好像有什么地方与往日不同了。

至少想要拿捏她，怕是需要费一点功夫了。

不过她心里却依旧没把他当一回事。

毕竟再怎么说也是被她一直压到大的。

那么久了都没有翻出点浪花来，如今就要嫁到那绝境之地受苦了，还能惹出什么乱子呢？

于是她欠了身，娇滴滴的点了点头。

“姥爷说的是。这件事情是我莽撞了。”

她那轻轻的声音，像是小猫的爪子，挠在了江尚书的心上。

江月白看着这两人，实在觉得内心一通恶心。

读书人都说同甘苦共患难，可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升官发财了，个个都是陈世美，抛弃糟糠之妻，去迎娶那富家千金。

想到这儿，她的眸色一暗。可脸上依旧是那一副恭敬又委屈的表情。

江尚书看这边没有什么事情了，便急着想要跟刘姨娘回去。

面对重病的胡氏，居然连点关怀的话都没有说，更别说上前去探望一下他的病情了。

将这些都看在眼里，江月白只觉得自己内心无比平静。

她清楚，从今天起，这江家的荣辱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既然江尚书不愿意将它当一个正经女儿，她也不必将他当做父亲一样尊敬。

一报还一报，不是未报，时侯未到！

江尚书走了之后，胡氏从床上爬起来，眼中担忧的看着江月白。

“若是我以死相逼，你父亲未必会把你嫁过去。何况我也没有几天的命，最后为女儿做点事情，也不是不值得。”

她话刚说完，江月白就摇了摇头，唇边勾起一抹让人看不懂的笑来。

“母亲你还不明白吗，父亲这是将我卖了呀！”

她看下门口那两个消失的人影：“即便是母亲你以命相逼父亲，他也不会改变任何主意。”

“那你也不能拿自己的后半辈子开玩笑啊！刘姨娘跟我说，说那小张侯！”

胡氏眼中含着泪光，是作为母亲对于女儿最真诚的关心。

那泪光看在江月白的眼里，扎在了她的心里。

她挥了挥手，让丫鬟全都退出去，然后坐在了胡氏的床边。

“娘，你不用担心。方才我是为了稳住他们。那个小张侯谁爱嫁谁嫁，总之我是不会嫁的！”

她说完，胡氏的心总算是放在了肚子里。

可是转念一想，又瞪大了眼睛：“你都答应了，那如何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