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惊道:“你看见了什么？”

朔风止水听着薇薇安有些沙哑的声音，不免内疚，端起她面前的咖啡递给她，随后才将梦境中所见所闻一一说与她听。

薇薇安听罢，目瞪口呆道:“没可能的，记忆植入论。”

梦中所见非真，却亦是真，那是人脑海深处深刻印象的真实投射，薇薇安渐渐肯定朔风止水黑皇帝的身份，而那个面具人，将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无奈说道:“朋友，你该是有一个了不起的仇人，他神奇的将你的记忆全部抹去，植入了其他人的记忆，但我想不到他的动机。”

朔风止水赞同她的说法，如果真是仇人，神通广大至能替换他的记忆，该是能轻易取走他的性命才是，何必大费周章的玩弄出这许多花样？但他意识到，这个不为人知的动机，必定有着惊天动地的目的。

薇薇安依然纠结于记忆植入，冥思苦想良久，摇头道:“是否我做了警察后少有关注医学领域，连记忆植入都能完美实现我仍毫无耳闻，这该是震惊世界的项目。”

朔风止水心中却肯定了这个看起来不可能的想法，他所迷惘的，却是那个面具人的目的，以及朔风止水本身。

如果他是黑皇帝，那么朔风止水是谁？面具人为何要将朔风止水的全部记忆植入到他的身上？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接踵而来，他本以为只要弄清楚自己身份，那么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可事实却是一个问题之下，牵涉着更多不能理解的问题。

二人浑然忘我的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之中，对身旁匆匆流逝的时间毫无所察。

直到另一个人已经站在这个会议室里许久，二人才恍然惊醒。

“凯莎！”

二人一般的惊讶。

凯莎已经换掉了染血的衣物，换了一身黑色的大衣，精神也好了许多，英姿飒爽真如红皇后一般，不，她本来就是名副其实的红皇后。

凯莎走到朔风止水的身边，犹豫片刻后用汉语说道:“先生，需要丹他们回到美军基地么？避免和泰国军方产生更多的误会。”

朔风止水一愣，深感自己不应该是黑皇帝，撒旦虽然是世界著名佣兵公司，但佣兵集团本身在许多国家就是不合法的存在，撒旦作为外籍佣兵集团，进入泰国境内已经是非法行为，直到此时仍然没有冲突发生，唯一的理由便是美军原因，毕竟泰国军方大部分高层都是在美国接受过军事教育，而撒旦集团和美军的独特关系，令泰国方面至今仍没有作出反击举动。

薇薇安暗暗觉得好笑，两架军用武装直升机，二十多名荷枪实弹的佣兵入境，说泰国军方不知道，那是天大的笑话，她侧目看着这个站在云端的女人，道:“在东南亚，似乎撒旦显得比国际刑警物质可怕。”

凯莎充耳不闻，只是看着朔风止水。

朔风止水觉得有些心慌，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凯莎，直至此时此刻，他仍然搞不清楚凯莎和黑皇帝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指着身边的椅子说道:“你坐。”

他想到凯莎身上有伤，这么站着总是不好。

薇薇安等凯莎坐下，目光不断在凯莎和朔风止水间游离，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朔风止水，用无比诚挚的语气向凯莎问道:“凯莎女士，我是国际刑警高级督察薇薇安...”她指了指朔风止水，“是他的朋友，你应该看得出来，他好像并不记得你是谁，冒昧的问一句，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朔风止水心都颤了一颤，他楞楞的看着薇薇安，怎也想不到她会问得如此单刀直入，却也替他解决了燃眉之急，这确实是非解决不可的燃眉之急。凯莎并没因为这个问题而显得意外，平静的问道:“先生，我是否应该回答国际刑警的问题？”

薇薇安抢先接过话道:“您可得记着，昨晚是我这个国际刑警救了你。”

朔风止水能够明显感觉到凯莎对国际刑警组织的抵触情绪，却没有兴趣去深究原因，点头道:“薇薇安该是信得过的朋友，你可以回答她的问题。”

凯莎应了声是，转头对薇薇安答道:“我们并没有关系。”

聪明如薇薇安也险些脱口骂出脏话来，这算是在耍她么？她觉得红皇后在说着一个可笑的笑话，没有关系也值得红皇后以命相搏？她冷笑道:“堂堂红皇后，若是不想说，我能逼你不成？”

朔风止水心里七上八下，他很想立刻知道凯莎同他的关系，这决定他往后将如何自处，可凯莎这句没有关系，直让他心往地狱中沉去。

凯莎语气依旧平静，“我没有骗你，我和先生并没有关系，既非夫妻，也没有血缘关系，我12岁被先生父亲从战场中带回美国，一同生活至三年前，一定要说关系，那我将是先生最衷心的下属。”

薇薇安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许久，她的判断中，凯莎并没有说谎，这是个能够说服她的理由，一个女孩从战场孤儿变成红皇后，足够换来她报以性命的忠诚，薇薇安轻松一笑，道:“朋友，我帮你搞清楚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现在我需要你帮助我。”

朔风止水毫不犹豫道:“可以。”

薇薇安道:“我几乎能够确定，你不是朔风止水，而是上帝之火和撒旦的主人，三年前失踪的黑皇帝，正因为如此，我也能确定，此次跨过文物连环失窃案的背后，也许是一个惊天动地的阴谋，而这个阴谋是冲着你来的，所以你得帮助，找出这个凶手。”

朔风止水赞同薇薇安的说法，点了点头，他不知道那个面具人是否就是这件案子背后的凶手，但无论是不是，眼前这个案子与他有说不清的关系，无论如何也得帮助薇薇安破案。

他明白薇薇安的意思，所以他向凯莎投以询问的目光。

凯莎似乎很能明白他，肃然道:“撒旦会毫无保留的提供给国际刑警情报上的支持，你们帮先生，我们帮你。”

薇薇安打了一个响指，“成交！”

在某种意义上，撒旦比国际刑警组织的情报网更加庞大，从朔风止水指纹上传到凯莎亲临便可见一斑。

而另一方面，撒旦黑皇帝和红皇后都和这件案子有着莫名其妙的关系，无论是阴差阳错的被牵扯进来，还是有更深层的原因，薇薇安都希望他们在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薇薇安静静的说道:“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撒旦合作，但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糟糕，如果二位不介意，请允许我为二位分析一下案情。”

朔风止水感觉有些不习惯薇薇安客客气气的语气，就像他仍然不习惯自己身份的转变一般。

仅仅一夜之间，他以前所爱的，恨的，珍惜的，痛恨的...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只因为他从一个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自己没有分毫了解的人，他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喜，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该怎么做事。

薇薇安无疑是个值得信任的朋友，现在正在告诉他，朋友，这些事情，无论你是哪一个身份，都是你应该去做的。

薇薇安将案情娓娓道来，她心思细腻，从而分析的清楚明白，加上案情本来就不复杂，除了泰国现场，其余地方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痕迹，讲述起来并不复杂。

而倾听的二人，朔风止水本就暗中关注着这件案子，是以了解的也算详细透彻，加之牵连其中，早就在心中分析了无数次案情。

而凯莎虽并不关注案件本身，但在来时，因为知道这件案子和朔风止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有意了解过得到的情报，心中自然有自己的分析。

薇薇安讲完后总结道:“现在我们该算得上是合作伙伴，不管我们有着怎样不同的目的，朋友们，请告诉我，我们应该从哪儿入手？”

凯莎看了一晚薇薇安，随后目光移到朔风止水身上便不再移开。

朔风止水知道她是再询问自己的自己，忙说:“你想要说什么可以直接说，不用问我的意见，我不知道以前我们是如何相处，但我能确定，我现在并不知道怎么做黑皇帝，而你却把红皇后做的很好。”

他拥有朔风止水的记忆，也拥有朔风止水的处事原则，比起那个一无所知的黑皇帝，他更愿意作为朔风止水活下去，所以就算他接受了他是黑皇帝的事实，此时在他的眼中，凯莎最多算是他能够完全信任的伙伴，应该是最熟悉也是最陌生的人，而不是他的下属。

凯莎似乎在任何时候都能理解朔风止水的想法，她并没有急着让他做回黑皇帝，就如她甘愿陪他调查这个对她来说毫无意义的案子一般，而这句话中的意思，她也能完全明白，她中文并不好，询问道:“先生，我改用英文来说，应该更明白。”

朔风止水并不在乎，凯莎的中文有着浓重的口音，听起来并不舒服，朔风止水点头答应。

凯莎起身说道:“警官，我需要电脑和网络，如果可以，希望你给予我读取你们内部数据库的权力。”

薇薇安轻轻皱眉，又立刻释然，她只需要略加思索便能明白，凯莎是需要他们国际刑警数据库中的案情数据，毕竟国际刑警已经调查多日，收集了多方数据，这是破案的必要情报，而且她知道，凯莎这是很客气的说法了，不然凭着她截取朔风止水指纹数据的能力，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笑了笑说:“这很容易，只是我需要你解除这里的信号屏蔽。”

这半开玩笑的话令气氛好了许多，凯莎唤来丹，简简单单的交代了几句，并不避讳薇薇安的存在。

待丹出去后，凯莎正色说道:“你能保证我和先生在泰国的人生安全，对么？”

薇薇安郑重点头，心中由衷赞叹，这位年轻的红皇后，是令人敬佩的。她不留下一个佣兵在泰国，只因为他看懂了朔风止水的心思，因为这个如今看起来并不称职的黑皇帝，并不能接受自己的身份，甚至因为脑海中的记忆，似撒旦为死敌。薇薇安很好奇，黑皇帝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让这样一个传奇的女人甘愿如此，事事为他考虑，甚至付出性命。

凯莎温和一笑，对朔风止水说道:“先生，我会保护你。”

朔风止水心头一暖，这个女人，与他首次谋面便奉上子弹和鲜血，这句我会保护你，令他感受了这三年来从未有过的温暖...“对不起！”

他诚挚的说，发自内心的说。

他诚挚的说，发自内心的说。

凯莎听着这句对不起，有些开心，又有些心疼，她不知道那个曾经睥睨天下的黑皇帝究竟经历了什么，但她的性格使然下，令她不去做毫无根据的猜测，只要守护住这个认定的人，便已然足矣。

薇薇安大声喊了几句乔治，不见回应，起身抱怨道:“国际刑警果然没有佣兵威风，连下属都喊不进来。”

朔风止水已经习惯了薇薇安的冷幽默，这个心思细腻如尘的人，这一刻站在两个似乎并不怎么会说话的人中间，显得多么重要，她令这间会议室中的气氛不至于回归沉寂。

薇薇安见手机有了信号，按了下会议桌上的对讲器，冷冰冰的说道:“乔治，一分钟内不出现在会议室里，我保证让你滚回佛罗里达。”

不到一分钟时间，乔治果然跌跌撞撞的跑进会议室，慌慌张张的说:“需要早餐么？长官。”

绕是朔风止水般稳重如山，面对这位年轻的美国警察的后知后觉，也不禁莞尔一笑。

薇薇安随手拿起一份文件就照着乔治扔过去，阴测测的说道:“调试网络和电脑设备，连接总部数据库，叫其余人全部过来开会。”

她顿了顿回头向凯莎和朔风止水问道:“要吃早餐么？”

朔风止水已经逐渐习惯了他们这种美国式的幽默，随性答道:“如果有可能，多准备两份，我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会议室中开始忙碌起来，安全屋中的国际刑警们各司其职，薇薇安一边嚼着面包喝着咖啡，一边从容指挥，将不同设备连接到会议桌前的大屏幕上，还不忘向朔风止水解释道:“这里只是一间比较隐蔽的安全屋，我从未想过要在这里连接总部数据库，这里的设备不足够支持大幅度架构的数据运算，而且没有数据引擎的支持，庞大的数据也令人头疼，我将这里所有的计算机整合进行分摊运算，但愿能够达到凯莎的要求。”

朔风止水对计算机工程并不在行，听得有些似懂非懂。

凯莎察言观色道:“国际刑警是除了联合国最大的国际性组织，拥有186个成员国，所以他们拥有世界上最完善的资料库，而这些数据太过庞大，如果需要调用，不仅需要薇薇安的密码钥匙，更需要强大的硬件运算设备和完善的数据检索引擎，简单来说，这里没有专业的服务器设备，只能使用这些电脑终端来分摊运算。”

面对如此庞大的数据，的确不是单单一台计算机就能够解决的，如果要进行更大规模的模拟运算，那这算分摊运算，似乎也不能达到要求。

薇薇安赞叹道:“似乎红皇后还是一个计算机专家，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凯莎并不谦虚的道:“我擅长于机电工程领域，比起战争更加擅长。”

薇薇安饶有兴趣的问道:“可我们还缺少一个检索引擎。”

凯莎胸有成竹般微微一笑，看着朔风止水轻轻说道:“先生，带你见一位老朋友。”

说完便起身将自己的手机连接到一部笔记本电脑上，开始专心致志的操作，十分钟后，所有的电脑都停止了工作，显示器画面静止后同时跳动出一个百分比加载画面。

等待加载完成，悦耳的女声在会议室中响起，用地道的英语说道:“您好，凯莎小姐！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大屏幕上，浮现出一张绝美的脸，它似乎正在一一扫视着会议室中的每一个人，当目光落在朔风止水身上时，竟然表现出无比激动的惊喜表情，“能见到您真是无比荣幸，我的先生。”

朔风止水自觉见识了数不清的诡异场面，但面对着这张脸时，仍然陷入深深的震撼中，讶道:“这是...人工智能么？”

他不曾想到，人工智能已经发展到具备自主记忆，拥有喜怒哀乐的程度。

薇薇安惊喜的赞叹:“多么美丽的程序，上帝之火无所不能！”

凯莎笑着说:“先生，它叫潘多拉，是我们一起开发的人工智能，你失踪后它和我一样想你，这三年中，它长大了许多，不是吗？它已经能够走出上帝之火，来到这里见你了。”

潘多拉之名，源自古希腊神话，是宙斯所创造的一位美丽女子，集众神之馈赠于一身，是一个完美的作品，这个名字，和这个程序真是匹配，朔风止水心中赞叹，他好奇的问道:“它能看见我？”

潘多拉似乎很乐意和朔风止水说话，它抢在凯莎之前答道:“先生，这里的每一个摄像头都是我的眼睛，所以，我能清清楚楚的看见您。”

朔风止水不禁赞叹科技的美丽。

凯莎正色说道:“潘多拉，我们有很多时间叙旧，但你得先帮助我们查清楚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