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除了朔风止水。

他不擅长推理，不擅长计算机，同样不擅长指挥，这令他感到无奈又觉得悲哀，和这件案子牵涉最深的人，却同样也是最插不上手的人。

“长官，泰国外交方方想要同您通话？”

薇薇安接过电话，镇静道:“我是薇薇安，说话。”

电话那头用别扭的英语说道:“对不起，我们撤销对国际刑警的求助。”

薇薇安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那边道:“我没法解释更多，但我有必要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无权在我国境内进行调查，对此我们会同你们高层交代，抱歉。”

电话被挂断，薇薇安脸色很是难看。

这算什么？如此大的国际犯罪集团就在眼前，却被告知自己无权继续追查？

“帮我接通总部。”薇薇安声音森寒得令人闻而生畏。

乔治将电话接通后递给薇薇安。

薇薇安道:“丹尼尔长官，我对在深夜打扰您表示歉意，但我这边碰到了麻烦的情况。”

薇薇安隶属国际刑警美国总部重大案件特别调查组，美国那边这时应该还是深夜。

“这没关系，因为有人比你更早的吵醒了我...”电话那边丹尼尔却是用一口熟练的中文对薇薇安说，“我差不多能明白你遇见的情况，但你知道，各国有自己的司法机构，我们无权干预司法主权。”

薇薇安急道:“不，您不知道这件案子的具体情况，它并不单单只是一起文物失窃和凶杀案件，而是牵涉巨大的跨过走私案件，针对此类案件，我想我们有独立调查权。”

丹尼尔沉默了几秒钟，沉声道:“这次的报告，估计会很长。”

薇薇安登时一喜，她完全理解，只有结案，才会有很长的报告要写，丹尼尔这是授权她绕过泰国政府进行独立调查。

“交涉由我来进行，但我有必要告诉你，这是个很麻烦的过程，而且很难达成一个令人满意的共识，这个过程中，我不能给予你更多的支援。”

薇薇安道:“是的，长官。”

丹尼尔叹了口气，用意味深长的语气道:“帮我向撒旦的皇帝和红皇后问个好。”

薇薇安一愣，目光立刻落在斯蒂文的身上，斯蒂文心虚的低头。

“我允许你打击罪恶，但不允许你去出生入死，你可以在正义和邪恶间自由行走，但不等于必须在刀尖上跳舞。”丹尼尔对薇薇安表现出特别的关心，而且毫不掩饰，“薇薇安，你懂我的意思吗？”

电话挂断，史蒂文忙道:“抱歉，薇薇安，你知道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薇薇安摆了摆手，她并不在意，反倒放下了心，史蒂文会定时向丹尼尔汇报她的所有行动，这根本都不算秘密，而她和朔风止水还有凯莎合作，按照现在的案情发展来看，似乎也根本不可能隐瞒，这位Mr.joker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

“乔薇，美籍华人，28岁，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犯罪心理学博士学位，脑科医学博士学位，华尔街旋木基金唯一继承人，先生，你的朋友坐拥百亿身价，是个不简单的人。”没人想到潘多拉会自己将薇薇安的资料检索出来，更没人想到，这个人工智能竟然聪明至此。

因为任何人听见丹尼尔对薇薇安的态度，心里都会感到疑惑，而她另外一层的身份，似乎能很好的解释这个问题，朔风止水忽然想，有着这样一个下属，应该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薇薇安毫不在意道:“我并不想隐瞒什么，你们没问而已，我们的合作关系应该不会因为这些因素而终止吧？”

朔风止水本就觉得无所谓，在他的眼中，薇薇安是个聪明得可怕的女人，就算现在，也仅仅是在聪明的背后加上了一个惊人的身世而已，并不影响他对薇薇安的信任，

而凯莎依旧专注的操作着手中的笔记本。

薇薇安得到答案，定下心来，道:“我有必要告诉各位，从现在开始，我们在泰国境内所做的所有调查都得不到泰国官方的认可，他们甚至会否认我们的调查结果，而总部和泰国国际刑警方面也不能再给予我们人力上的任何支持，所以我用孤军深入作为比喻应该再合适不过。”

她突然绽放出疯狂的笑容，“可是，我们在追查的案件，也许是这个世纪最大的跨境走私案，而我们要抓捕的凶手，是我从业以来遇见的最神秘而强大的疯子，所以我们不该就此停步，对么？”

“不该！”依旧是最新调来的乔治想都不想就大声符和。

而其余人都知道，这个孩子也许过不了多久，面对这种情况就会显得不那么激动，因为同疯狂的罪犯比起来，薇薇安更加疯狂，以至于至今任然跟随着她的部下们面对眼下情况已然能够轻松面对，而不是提心吊胆。

薇薇安立刻开始谋划，如何用有限的人力物力在孤军深入的情况下进行调查，如果有可能，她真希望撒旦那些训练有素的佣兵们没有离开，这将是很大的助力。

朔风止水又变得无所事事，他更加确定，这间大会议室里就他一个外行，就连潘多拉也比他忙。

他只能在这件错综复杂的案子中寻找可能和自己有关的那一部分，而这位Mr.joker也许就是关键，他将自己卷进这个混乱的漩涡，是要邀请他一起对付JR庞大的走私网络吗？这是一个很高明的主意，因为从目前的情况分析，Mr.joker似乎同JR有着很深的仇恨，因为他前两次盗窃都仅仅是高明的盗窃而已，并没有向现在这样疯狂，在保卫森严的情况下大开杀戒，在众目睽睽之下掠夺证物，在天涯海角中绑架恶魔...这些都是他的邀请函吗？为了邀请被地下王国奉为皇帝的朔风止水和凯莎一起对付JR？

可Mr.joker表现出的强大使朔风止水并不确定这个最靠谱的推理，因为他表现得太过于强大，整整一天的忙碌，连JR的地下网络都逐渐浮出水面，可这位小丑先生，任然没有半点端倪。

这令朔风止水不安，令他不得不将记忆中的那个面具人和Mr.joker联系在一起，这将是最可怕的结果，那便代表着从方舟计划到现在的文物失窃案，自己几如一只提线木偶般，从未逃脱过此人的算计，而此人所谋为何？所为为何？依旧一无所知。

正在他冥思苦想的时候，凯莎忽地抬头，道:“先生，我们可能碰到了大麻烦。”

薇薇安听见凯莎语气不对，也走了过来，凯莎指着画面中察猜身前的那个小丑玩偶，“我本来想通过这个视频追踪Mr.joker的IP地址，因为这是直播上传，并不好隐藏上传IP，追踪的结果证明这是没有错的，只是结果显示，这是移动网络的流动IP，并未进行加密和隐藏处理，所以不用费太多功夫，就能追踪到这艘船仍然在曼谷附近的湄公河水域中，他并不怕我们找到这个地址。”

她飞快的敲击着键盘，画面终于从被钉在墙上的察猜变成另外一个电脑桌面画面，凯莎解释道:“他用的4G网络上传，应该是一台笔记本电脑或者pad类的移动终端，这才是他想给我们看到的东西。”

薇薇安和朔风止水异常同步的露出惊骇的表情，追踪到的电脑桌面上，除了几个普通图标外，一份英文文档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你以为我要让你们来救他？不，我只是要送你们一场绚丽的烟火表演。”

薇薇安道:“这艘船上应该装有定时炸弹，他并不在这艘船上。”

凯莎脸色非常难看，受伤后的大量失色加上一整天的精神集中，令她不得不靠紧椅背来缓解头晕目眩，“现在是五点三十分，太阳落下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三十分，如果没有泰国官方的帮助，我们救不了察猜。

一时间沮丧的情愫充斥着整个会议室，所有人都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案情推进是顺利的，他们查出了足以震惊世界的跨境大案，这本该令他们高兴。

可事实呢？越来越清晰的案情，却把所有人推向了更深层的疑惑，因为他们查出来的每一件事情，每一个人，都不是他们想要查的，到现在为止，他们都不知道究竟是在查着什么...

毫无疑问，Mr.joker就是凶手，可是这个凶手的动机太过于古怪，似乎就是为了把JR这个庞大的走私网络掘出水面，他做到了，也做得很成功。

薇薇安道:“伙伴，我们得做点什么。”

是啊，该做点什么，因为迄今为止，他们查到的，看到的，几乎都是那位自称小丑先生的人让他们去查的，去看的。

凯莎点头道:“必须尽快联系JR方面的人，也许下一颗炸弹，会送到他们的办公大楼里。”

薇薇安表示赞同，立刻让人去联系国际刑警方面，这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朔风止水越来越感觉到沮丧，薇薇安睿智而又疯狂，她不畏惧任何罪恶，这也许就是Mr.joker把她卷进来的原因，而凯莎沉稳果断，了解罪恶，大权在握，如果是为了对付JR，她们两个就够了。

朔风止水觉得自己是否有些多余？就是这片刻的沮丧，令他豁然开朗！不应该的，他心中不断地说，Mr.joker也许是从他入手，逐渐牵涉撒旦和国际刑警来帮助他对付JR，可这在他表现出的强大面前是说不通的，他太过于强大，察猜这种怪物般的罪犯都能信手拈来，那撒旦一方就变得多余起来。

总有一个原因，一个不得不需要朔风止水的原因！

所有的犯罪都有一个动机，所有的犯罪也必须有一个目的。

而这场由文物失窃引发出的一系列案件，在朔风止水看来都是没有道理的，他们查到的，看到的，全部都是Mr.joker引导他们的，检索出的每一条线索，都在引导他们调查JR，而整件事情的本源明明是这个小丑先生，可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到任何和他有关的线索，仿佛这个人，与所有事情毫不相干...

“怎么回事？”凯莎看着电脑愁眉不展。

镜头变了。

依旧是那一艘船，只是拍摄的镜头由船上的近距离拍摄换成了远景，这时能清楚看到四周环境，或许不能这么说，因为四周除了这艘船，就是辽阔的水面，映着落日的余晖。

薇薇安看了看墙上挂钟，太阳该落山了，而他们，至始至终什么也做不了。

一直在忙着入侵泰国官方数据库的潘多拉突然停了下来，大屏幕上那张美丽的面孔变得跳动起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电脑显示器都跳动着同样的画面。

“怎么回事？”

有人问，没人答。

凯莎也露出惊骇的表情，她埋头操作了好一会儿，震惊道:“先生，潘多拉被人入侵了。”

朔风止水突然想呵呵笑几句，不为其他，只因为他觉得好笑，因为凯莎就算说给他听，他也没有办法解决。

薇薇安道:“不应该的，这里有国际刑警自己的防火墙软件，就算有黑客入侵，我们至少也会得到警报才对。”

凯莎摇头，“潘多拉不会被入侵，与其说它是一个程序，不如说它是一个人，它在网络中能够自主完善和改变自己的源代码，所以说，它就像一个生活在计算机里的人一样，黑客不可能控制它的，除非...”她目光落在朔风止水身上，“先生，你是唯一能够完全控制潘多拉的人。”

凯莎在担忧着，因为她直到此时此刻才真正开始思考，失踪了三年的黑皇帝究竟经历了什么？她突然意识到，也许以后将要面对的，是比他们还要可怕的存在。

朔风止水脑中突然回想起在梦境中听见的那一句话，“你的记忆，我给你的。”

他现在觉得或许应该这样说，“你的记忆，也是我拿走的。”

拿走的东西里，也许就有操纵潘多拉的方法。

“你好你好你好...”潘多拉的那张脸已经完全从屏幕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狞笑着的恶魔小丑面孔，它阴测测的用带着浓重英国语调的英语道:“不要惊讶，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

薇薇安缓缓踱步到会议桌正前方，站在大屏幕前，她冷冷的注视着那张小丑面孔，无比坚定的道:“我会抓住你！”

“为什么？”小丑的语气中充满疑惑。

薇薇安道:“盗窃，杀人，绑架，掠夺...你如果需要，我还能背出更多的罪名，保证每一个都够你在美国加州的男性牢房里过上一辈子。”

“警察，我欣赏你的自信，就如我欣赏自己逃跑的能力，要抓我，我等你！”声音沙哑得仿佛不像人类，偏偏透露出无与伦比的疯狂，又掺杂着不容怀疑的真诚。

凯莎道:“你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就来和她吵架吗？”

“对啊，我因有不得不来的理由，却也没有花费太多力气。”它声音再变，这次变得年轻，变得令人一听之下，尽是诚意，“哦，撒旦！你是否在猜测着，是不是你告诉我的？哈哈，是的，就是你告诉我的。”

“你想干什么？”朔风止水沉声道。

“你们觉得我是什么？罪犯？恐怖分子？还是一个疯子？”Mr.joker声音也变得凝重，“你们得相信我，小时候我的梦想是做一个老师，因为我不喜欢自己的老师，所以我想，如果我成为一个老师，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学生讨厌自己...”

薇薇安很不喜欢他这种绕过主题的说话方式，打断道:“这里没人想要和你讨论儿时的梦想是老师还是警察，如果你来谈条件，也许我可以选择不切断电源。”

“不要着急，不要愤怒，因为那些都没用。”他声音变得一派老气横秋，倒十足十的像一个年迈的老教授一般，“我来给你们上第一课。”

凯莎道:“总得有个主题。”

“关于抉择！”

“什么意思？”薇薇安第一次觉得自己心理学上的造诣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因为她此时完全不能从Mr.joker的话中分析出一丝一毫的有用信息。

朔风止水从头至尾一句话也不曾说，他心中反倒出奇的安静，因为他必须冷静，冷静的听着每一句话，分析每一种语气，他希望自己对这个疯子的感觉不是陌生，而是熟悉。

这是多么可悲？

没有仇恨，他恨着别人的仇人三年，此时对自己的仇人却感到陌生，这又是多么的可笑？

朔风止水反倒能最为平静的问道:“选择什么？”

“这得问你。”

小丑面孔在这句话音落下后消失无踪，所有电脑立刻恢复正常，潘多拉系统在重启之中。

而大屏幕上，察猜所在的那艘船已经逐渐模糊在夜色里。

七点十六分。

所有人都知道察猜活不了，就算船上没有炸弹，仅仅是钉穿身体的伤口已经会造成大量失血休克，没有太多同情，最多有些遗憾。

就连遗憾也不会有多少，因为JR的罪证，似乎并不差一个察猜，已经有太多的迹象能够追寻。

耀眼的光芒，令隔着屏幕的会议室也亮了一下，仅仅片刻，再没有画面。

可这片刻，已经令朔风止水，凯莎以及薇薇安三人面面相觑。

凯莎皱着眉操作着电脑，倒回爆炸前的画面，又再拉到尽头，来来了有十分钟，脸上表情由最初的疑惑变成震惊，又由震惊变成恐惧。

这种表情是第一次出现在凯莎脸上，用枪顶着脑袋时她也不曾有这样的表情。

“高速摄影器，他故意让我们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