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条短信。

“国际刑警方面会号召社会各界有影响力的人物表态。”

这是丹尼尔发来的，薇薇安看了看，随手递给朔风止水。

朔风止水心中一喜，这是一个好办法，因为直播间的气氛一直被Mr.joker把控，人们在面对一个罪犯时已经失去了公平的认知，大多数人都希望理贡死，可是他们遗忘了罪恶的审判，应该由法律来裁决，而不是他们。

薇薇安却道:“没有用的，人们也许会因为自己的偶像而改变，但是Mr.joker不会，这场审判本就是小丑的阴谋，他需要的不是审判结果，而是过程，他需要一场看起来是因为人们共同审判而导致的爆炸，这就是他的完美教案。”

现在是中午十点，直播已经进行了半个小时。

网络上，不断有人用不同的立场发表着声明，社会各界的关注也越来越广泛。

电影明星，体育名人，各界知名人士纷纷参与进来，他们都号召着人们要考虑客机上三百二十位乘客和空乘人员的生命，不应该同一名劫机罪犯去审判另一个罪犯的善恶生死，他们言辞恳切，情真意切。

一时间，响应的大有人在，直播间一时间涌入了更多的人，他们都在按1。

朔风止水期待着Mr.joker会看到这一幕，会因此改变，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薇薇安并没有因此而乐观，她显得格外冷静，她看了几分钟后，闭上眼睛道:“不用再看了，如果再看下去，我们都会觉得Mr.joker不是一个小丑，也不是天使，而是上帝！”

朔风止水不理解薇薇安何出此言，这并没有维持多久，接下来的状况就给了他答案。

直播间陷入瘫痪。

这间网站因为不能承受巨大的流量和信息内容而导致聊天系统瘫痪，这是直播网站都会面临的情况。

朔风止水明白了薇薇安的话，Mr.joker一定已经预测到这种情况的发生，这场审判被迫终止。

理贡的目光本来已经有了些希望的神色，可是直播间陷入瘫痪，无疑由将他的心扔进了无底深渊。

他用力的拍了拍电脑，这肯定不会有什么作用，随后的他，就如直播间一样，瘫坐在椅子里，双目无神的看着显示屏，手中的卡牌洒落也不管不顾。

薇薇安道:“用不了多久，直播间就会恢复正常，因为这是太容易处理的服务器故障，这将是炸弹引爆前的最后信号。”

朔风止水呆呆的看着薇薇安。

薇薇安笑了笑道:“Mr.joker一定在心理学中有了不起的成就，他安排好每一个情景和事件，都会引导着理贡的心理活动，他了解这位穷途末路的将军，所以他能预测到他的行动，从而把他变成一个提线木偶，最终，在一次又一次的大起大落的心理波动后，这个提线木偶的情绪会全面崩溃，选择死亡来解脱。”

朔风止水一听这话，心都颤了一颤，薇薇安不愧是一位出色的心理学家，从Mr.joker的角度来看，这场劫机案通过理贡来结束，将是最好的结局，那时候，他会对着这个世界说，你们看啊，造就了这个结局的人，就是你们自己。

所有人，都会在他一手导演的教案下反思，什么是善与恶？

“朋友，你相信奇迹吗？”朔风止水低声说道。

奇迹？多么美丽的词汇，只是显得太过虚幻，薇薇安道:“比起奇迹，我宁愿去相信Mr.joker比我想象中更加恐怖。”

为什么？朔风止水不知道薇薇安为何这么说，他觉得这个小丑已经非常可怕，超出了常人理解范畴的可怕。

薇薇安道:“因为他如果不是人，我从心理学角度的分析就显得太过片面，他也许会做出我们想不到的事情，谁知道呢。”

直播间在五分钟后恢复正常，视频中，理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捧着那个小丑玩偶，他笑得跟一具木偶没什么两样，双目神色万分复杂的盯着这个木偶。

薇薇安和朔风止水慢慢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此刻，他们几乎能听见彼此间的呼吸。

理贡把掉落的卡片一张张拾起来，他感觉自己已经不怕Mr.joker了，因为他连死都不怕了，他很想看看，这个把他一步步推向地狱的人，究竟还写了什么，是不是已经预测到他会如此坦然的面对死亡？

可他捡起来的，好几张都是重复内容的卡片，唯有中间的一张不同。

“选择死亡么？也许那是解脱，也很简单，把玩偶打开，里面会有上帝创造的武器，按下里面沙漏的开关，五分钟后，你会有一半的几率进入天堂，而且并不孤单。”

“呵呵...”他笑得越来越低沉，身体在明显的颤抖，这是情绪完全失控后身体的自然反应，心跳加速造成血液流通过快，大脑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能力，他颤抖着把卡牌举到电脑摄像头前，沙哑道:“看得见吗？我一直不孤单，因为你们和我没什么两样，你们令我活着时不孤单，死后也不会孤单。”

他觉得他很坏，可是在一个坏人的眼中，其他人都比他好，可他这一刻觉得，其实人都差不多坏，你看，这些人是就是最好的证明。

薇薇安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丹尼尔电话，几乎是吼道:“快联系航空公司，让空乘人员阻止他。”

可当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理贡已经打开了玩偶，拿出了Mr.joker准备的沙漏，他表情古怪的让人分不清那是在笑还是在哭，就那么看着这个造型古怪的沙漏，再没有移开视线。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沙漏，普通沙漏是一个上下联通中间细小的容器，而这个却像一个四叶草模样。

朔风止水睁大着眼睛观察着这个沙漏，他拥有一个出色物理学家的记忆，这能帮助他判断这到底是一颗怎样的炸弹。

理贡在空乘人员围上来的那一刻突然转身，狞笑着扫视着他们，“看啊，你们本来不用陪着我死的，自己选的，我们都活该！”

他狞笑着按下开关。

是啊，其实这是能够阻止的。

可是，在种种因素的推动下，这场客机劫案终究落入此等困境。

“他一开始就倒着拿卡片，或者打乱了看，也许就不是这种情况了。”朔风止水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场闹剧般滑稽可笑，案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居然都是人们自己推动的。

薇薇安摇头道:“不会，理贡在拿出这一摞卡牌的时候已经从自己衣服口袋中看到了两张，那两张卡牌令他陷入恐惧，击溃他的心理，他按照Mr.joker的指示往下走，这已经是一种心理暗示，他拿出这一叠卡牌时，已经觉得自己的所有行动都是按照别人的指示在做，所以他一定会按照顺序去看。”她一边解释一边指着理贡的右手，那里还剩下了几张没有翻开的卡牌，“我敢打赌，剩下的卡牌和已经看过的卡牌是按照相反的顺序放置的，在理贡当时的心理条件下，他只会从第一张或者最后一张看。”

朔风止水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一个怎样的罪犯？仅仅凭着精心算计，就已经完成了这场犯罪。

他没有太过时间去感慨Mr.joker的杰作，因为理贡手中的沙漏已经有了变化。

这时仔细去看就能够发现，本来起初显得什么都没有的沙漏中，此时左边下面的那个容器中已经出现了水一般的透明液体，还带有肉眼可见的电光波动。

薇薇安在物理和化学方面并不在行，她看向朔风止水，等待着解释。

朔风止水弯着身子，几乎把脸都埋进了电脑屏幕，他无比震惊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四个相连的透明容器中，都装有肉眼无法看见的微量元素或者物质，它们在理贡打开开关后的那一刻开始互相反应，因为各种元素间有着不同的质量和特性，所以会产生独特的变化，甚至产生新的物质或者元素，但是我无法确定沙漏中是些什么物质，可以确定的是，Mr.joker用奇妙的方法做成了这个沙漏，它会在短时间内制造出一种产生化学爆炸的东西，而且速度非常快。”

他指着沙漏左边的液体，“这不是我见过的任何一种液体炸弹，但是它似乎有着惊人的能量储存，可以产生出肉眼可见的能量电光。”

薇薇安额角渗出冷汗，她不能像朔风止水一样惊叹着Mr.joker的惊人杰作，她只会为此感到恐惧，这种炸弹如果能够达到轮渡爆炸时的爆炸效果，那会令各国都陷入新的恐慌。

从这一刻开始，Mr.joker将成为各国的心腹大患。

“还有时间阻止吗？”薇薇安最后一次问道。

朔风止水摇头道:“我不知道，因为我连这是利用什么元素什么原理制造的都猜不出。”

薇薇安闭上眼睛，挂上了一直都没有挂断的电话。

这一刻，所有人都见证着Mr.joker的杰作。

也许不是，因为飞机上的乘客们，除了头等舱外，其余乘客直至此时此刻都不知道他们乘坐的飞机已经被劫持，机长突然觉得，他是时候告诉他们了。

“各位乘客们，你们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他突然沉默，因为已经不知道怎么说下去，这四十分钟的时间，他经受着巨大的压力，他多么希望航空公司或者国际刑警能告诉他，这就是一场闹剧，可是，在两分钟前，航空公司却告诉他，飞机也许会在接下来的每一秒爆炸，他不能接受，可这并没有什么作用，“很遗憾的告诉大家，我们所乘坐的航班被恐怖分子安置了炸弹，我们永远也无法到达目的地，对此我表示深深的歉意，愿上帝垂怜...”

最终他还是没能说下去，这对于他来说，显得太过残酷。

整个机舱都沸腾了起来。

疑惑，愤怒，不甘，无奈......种种情绪在每位乘客的身上转换，空乘人员起初还极力安抚，可是在这种时候，他们也是需要安抚的那一类人。

如何面对死亡？这是个很难的问题。

头等舱里，理贡环视四周，他本以为登上这架飞机便能逃出生天，却不料是踏入了地狱，头等舱没有多少客人，这些人目睹了整场事件的全过程，激动的情绪已经被现实浇灭，他们虽然不甘，却也只能认命。

他们拿出纸和笔，开始书写最后的遗言。

这里已经没有开始那么多空乘人员，也许他们也去写遗言了，这时，一个漂亮的空姐拿着纸和笔在理贡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您的选择决定了我们的死亡，我不能站着写遗言，所以我坐在这里，您应该不会介意吧。”

她美目中泪水流转，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头也不抬的写着自己最后留给世界的话，理贡在这种沉寂的氛围下思维开始变得活跃，他这时候也能想想，是不是也写那么一两句话？

“需要纸和笔吗？我可以借给您。”那位空姐依旧头也不抬，她声音哽咽，却是很好听的美式英语。

理贡看了看手中的化学炸弹，摇头道:“我是个坏人，不会有人想看我的遗言。”

空姐道:“也许你是个坏人，但我们的死，似乎并不能全部推到你的身上。”她抬起头，仿佛在回忆，“我们觉得警察是好人，航空公司的危机处理人是好人，所以我们宁愿相信在地面上的他们，相信他们能救我们，也不愿意跟你这个坏人多说几句话，其实我早和你聊一聊，也许你的情绪并不会失控到这种程度。”

是啊，他们一开始就认定这是个穷凶极恶的罪犯，他走私贩毒，知法犯法，所有人都条件反射般的畏惧他，谁也没想到这颗炸弹的引爆，是由人们的冷漠，畏惧，猜测等种种情绪作为引线，也许所有人都是杀人犯。

理贡发觉他能轻松的笑一笑了，回忆着过往种种，他违背法律去争取的，他一生去信仰的，仿佛都有些可笑，“你写给你的父母么？”

空姐点头道:“我的父母，我的丈夫...还有我的女儿。”她再止不住泪水，哽咽起来，“我丈夫是个很帅气很浪漫的法国人，我们就是在这间头等舱里认识的，他是个很好的人，所以就算我死在这间头等舱中，我也不恨上帝，他已经给了我最美丽的东西！我的女儿一星期前刚刚满一岁，也许再过几个月，我就能听见她叫我妈妈了，她一定会长得很漂亮，我要告诉她，长大后，要做一个善良的女孩，至少不要对所有人都那么冷漠，这会害死很多人...”

理贡的双目中也有泪光闪烁，人们能看到爱因斯坦和比尔盖茨，却看不到上帝，其实并不是看不到上帝，而是人们只看到自己想看的，却看不到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东西，这也许是这个世纪的悲哀，人们都知道宇宙不会围绕着地球转动，却觉得宇宙在围绕着自己转动...

“你早一点和我说，也许我就不会按下炸弹开关。”

空姐笑了笑，“是啊，早点说就好了，可是我们都觉得坏人不会听我们说话，所以我们宁愿主观的相信着自己那些毫无根据又可笑的判断。”

理贡道:“我也有个女儿，她一年后会在巴黎举行婚礼，和一个律师结婚，我不希望她的丈夫有一个我这样的罪犯岳父，所以我一直在安排着许多事情，我从没觉得我会逍遥法外，如果不是这场劫案，我也许会在她婚礼后的几个星期死去。”

空姐抹了一把泪水，递给理贡一张信纸，强作笑颜道:“至少你得告诉她，你是爱她的，并且为了他想要变得更好。”

理贡颤抖的接过信纸，可是因为颤抖，本来夹好的一叠信纸在他手上散落，他起身一张张去捡起来，不知道拾到第几张，却发现信纸中有一张卡片，和起初的小丑图案不同的卡片，那是有着一对洁白羽翼的美丽天使。

“恶魔小丑和审判天使同在，一个人有多坏就会有多好，善与恶从不是对立，生与死亦不是终结，创作悲剧的条件下，也隐藏着通往光明的钥匙，其实不过一场抉择，把沙漏放进零下温度的环境，能量反应到爆炸的程度会减缓到一个小时以后，足够你们返航，这次你自己选，没人干预，是独自投身恶魔的怀抱，还是带着大家一起。”

理贡从没觉得泪水会从自己的眼眶滑落，可这一刻却再也忍不住，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正如卡牌上写的，人有多好，就会有多坏，他焦急而沙哑道:“飞机上有冰箱的，你能够听到你的女儿叫你妈妈了...”

“各位乘客，你们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在此很荣幸的告诉大家危机已经解除，本次航班稍后将会返航，对此而造成的不便，我们表示真诚的歉意...上帝与我们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