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已经驾驶着车辆行驶了一个小时，早已经进入风都市区，他渐渐放慢车速，前方是一处私人别墅区，“先生，前面就是您名下的一处房产。”

风千叶一愣，从车窗望着前方那个占地面积破大的别墅区，在他的记忆中，这里的每一栋房子都价值不菲，是风都名流高层的聚集地，不自觉的苦笑，以前永远也想不到这里会有属于他的一栋房子。

“去这里吧！”

他拿出手机，在地图上标注了一个地点，递给丹。

丹很自然的调头行驶，不多问，不多说，他遵从着每一个命令。

“接下来接入今天最后一位听众朋友的来电，您好，您要同我们分享有趣的故事？还是想要提出自己的疑问，如果是疑问，我不保证我的回答会令您满意。”

兰心很有个人色彩般的说着，也许正是她这种个性，令许多人喜欢着她。

“兰心，你...你...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这位听众吞吞吐吐的说道，仿佛是在犹豫，声音中带着令他自己都不相信般的疑惑和恐惧。

“什么？”兰心显然也弄明白，这位听众为什么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听众的声音中夹杂着恐惧的意味，“那个...那个...我是想说，我可能看见鬼了，不对，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鬼。”

“那你应该去问问菩萨，问我干什么？”

兰心的回答令风千叶忍俊不禁，觉得这个女孩应该算不上好脾气，至少她的性格不像她的声音那般温柔。

“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我看到了一个人，不对，也许不是人，有可能是鬼...”他语无伦次的想要讲清楚自己的所见所闻，但要将一件自己都没弄明白的事情像别人讲述，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和衣衣是好朋友，对吗？”

衣衣又是谁？风千叶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从鬼转到了人，这是个有意思的电台频道。

兰心的声音听起来已经不再温柔，她是真的有点生气，“这位听众朋友，如果你要拿我逝去的朋友开玩笑，我会很生气。”

那个听众显得很慌张，极力解释道:“不是，我真的没有开玩笑，我昨天真的在墓园中见到了衣衣，她就站在一块墓碑前，一动不动，身边还有一只宠物狗，我认认真真的观察了很久，那真的是雪映衣，是那个死去的明星，我还用手机拍了照片，可拍下的照片里，并没衣衣，只有那只宠物狗...”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也许是害怕兰心结束连线，所以这次他表达得格外清楚。

风千叶突然有些想薇薇安，如果薇薇安在他身边，凭她在心理学上的造诣，一定能判断出这个听众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觉得这个听众不像在开玩笑，他语气中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疑惑，可是这个故事听起来真的很荒诞，这个世界上，应该是没有鬼的吧。

丹平稳的把车停在路旁，回头对风千叶道:“先生，到了！”

风千叶看着车窗外的景物苦笑连连，这一定是一个意外。

因为他要去的地方，也是墓园。

这里埋葬着朔风止水和千念祖，或许不应该这么说，因为这里埋葬的，仅仅是一个女儿对父亲的思念，一个妻子对丈夫的感情，这里并没有他们的尸骨。

不知为何，风千叶很想来这里看一看，就算此时他已经非常疲惫。

“这位听众朋友，如果你是为了哗众取宠，那么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兰心的声音已经变得非常愤怒，“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更不相信你在大白天见到了鬼，甚至还有闲情雅致去拍一张照片，我怀念我的朋友，所以请你不要拿她开玩笑，再见！”

风千叶拿起拐杖，随丹下车，电台中荒诞故事的后续，他并不怎么关心。

路过一排排墓碑，他终于站在那个贴着他的照片的墓碑前，此时阳光正好，墓碑前还摆着一束没有枯萎的木兰花。

朔风止水的墓旁便是千念祖的墓碑，那里摆着的是一束白菊。

应该是千羽不久前来过。

风千叶怔怔的在两个墓碑间呆立许久，最终走到千念祖的墓碑前。

咚的一声跪下，肩膀耸动，丹知道他此时的心里很不好受，所以并没有阻止他。

“老师，我回来了。”

风千叶哽咽着，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令他面对这个墓碑时心如刀绞，终没忍住泪水决堤。

这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一个可敬的学者，他把朔风止水抚养长大，教他行事光明，做人磊落，正是因为他，风千叶继承着一个正直的人的记忆。

“老师，我好像真的迷路了...”风千叶泪眼朦胧的看着那张熟悉的照片，他苦苦隐藏的所有情绪，此时犹如洪水决堤。

在他知道自己身份之前，仇恨是他唯一的支撑，支撑他在异国他乡，苦苦追寻。

当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他甚至连仇恨都有些看不清，连记忆都是虚假的，他觉得这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究竟在走着一条什么样的道路，记忆属于别人，又有着令他自己都畏惧的身份。

现实无法选择，在他还没有时间安静思索的前提下，他又走向了一条不知终点的道路。

撒旦集团，上帝之火，Mr.joker，天堂组织，国际刑警，联邦政府...这些他听起来就心都会跟着颤一颤的名字，莫名其妙的和他紧密联系在一起，在他还没有选择的时候，就已经在这条道路上走了很远？

也许只有跪在这里的痛心哭泣，才是他自己的意愿使然。

“老师，我究竟算是朔风止水还是撒旦？我拥有撒旦的身体，可我却拥有朔风止水的记忆，你告诉我，现在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究竟是撒旦还是朔风止水？”

“老师，你说要与人为善，嫉恶如仇，做自己觉得认为对的事情，可是在根本分不清对与错的前提下，我又该怎么选择？”

“老师，你还好么？是不是真的有天堂？已经死去的朔风止水，是否也在那里？”

......

风千叶在千念祖的幕前跪了很久，问了许多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问题，说了许多听起来就令人沮丧的话。

他不需要答案，只是需要倾诉，需要寄托。

因为他没法向外人倾诉，因为他是撒旦，是凯莎用生命保护着的黑皇帝，是必须抓住Mr.joker的人。

风千叶足足跪了一个小时零二十一分钟。

风都的冬日很少有今天这样的好天气，温暖的阳光已经换了个角度照耀在他身上，身前的影子越来越短。

他在接近正午时才站起身来，走到朔风止水的墓前，低声笑着，用一种复杂的语气道:“究竟活着的是你，还是我？”

墓碑前的木兰花仍未枯萎，洁白而芬芳，“谢谢你，令地狱的王拥有了一个高尚的灵魂。”

他紧紧握着拐杖，支撑着颤抖的身体，没有再说话，沉默许久之后，转身离去。

他千里迢迢，飞跃重洋，亲自将朔风止水带回了这个墓园。

此时从这里离开的，是风千叶，新的撒旦。

踏着阶梯，同丹一步步离开墓园，门口近在咫尺，他再一次被身边的风景吸引了视线。

那应该也是一个吊唁故人的女孩，白色长裙，在仅仅只有五六摄氏度的今天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她非常美丽，风千叶觉得她美得有些虚幻，竟比冬日阳光更加耀眼。

她的身边有一只宠物犬，静静地守候在她身边，本该非常可爱的它，皮毛上尽是泥垢灰尘。

风千叶皱眉看了看，他只是觉得这个女孩有点奇怪，不怕冷么？

随后走出偌大的墓园，在丹为他打开车门时，他的身体忽地僵住，后背都渗出冷汗，连忙转身跑回墓园，可是那里已经没有女孩与狗的踪影。

他忍不住额头冒汗，回头看了看一脸茫然的丹，“丹，你看见了刚才那个女孩吗？”

丹肯定的点头。

有些地方不对，风千叶忍不住回想起电台中的那个荒诞故事，或许那个人，真的不是哗众取宠。

他快步走到那个女孩刚才停留的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这一看，顿时觉得后背都是冷汗。

照片上的女孩，不就是刚才他看见的那个人么？

丹也哑然失色，“幽灵？”

风千叶刚才就觉得不对，他之所以驻足观察，起初是因为那个女孩的穿着在这样的天气里太过奇异，此时回想，立刻发觉什么地方都不对劲。

那个女孩脸上是笑容，不是幸灾乐祸的嘲讽，而是发自内心的温暖微笑，她不是吊唁的人。

那只狗身上太脏，脏的就像没有主人一样。

风千叶看着墓碑上的名字，雪映衣，享年仅仅26岁，“丹，你杀过人吗？”

丹闻言一愣，他曾是美国传奇特种兵，加入撒旦集团后有着死神般的威名，而成就他的，便是敌人的骨与血，“杀过！战场上。”

风千叶道:“杀过很多人么？”

丹依旧点头。

风千叶释然一笑，“你杀了那么多人，都没有厉鬼寻你复仇，所以我并不信人死后能以另外一种形态留存于世，那么，我们见到的，究竟是什么？而且不仅我们，还有更多人也能看见。”

丹没有听懂电台，因为他不懂中文，疑惑道:“更多人？”

风千叶转身便朝着轿车走去，显得有些焦急，丹紧随而上。

风千叶从车上拿出手机，在网络上搜索着雪映衣这个名字，几乎不用费什么劲，就查到了这个女孩的所有资料。

这是一个在国内非常出名的影视明星，年纪轻轻，已然站在了娱乐圈的上层，美丽大方，受着大多数人的喜爱。

也许红颜多薄命，雪映衣在2015年9月去世，而她的死因，令风千叶突然觉得，也许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当红明星暴毙于自己座驾之内，死因竟是吸毒过量。

“丹，我们先回家。”他命丹驾车，自己拨通了薇薇安的电话。

电话那边的薇薇安声音听起来非常不悦，“朋友，你千万别告诉我，我们仅仅分别半日，你就想我想得必须在大半夜打电话将我吵醒？”

风千叶没心情陪她开玩笑，“朋友，帮我查一个案子，有问题。”

薇薇安惊讶道:“如果我没算错，你应该下飞机不到四个小时，这么段的时间里，你发现了什么？”

风千叶道:“和我无关，只是觉得这件案子可能有问题，你得帮我。”

薇薇安了解风千叶，如果不是碰见了不起的事情，他一定不会这么不平静，“什么案件，我帮你。”

风千叶将雪映衣的照片和网络资料传给薇薇安，因为网络上的信息太少，又太不真实，所以他求助于薇薇安。

他不相信有鬼，可是他亲眼所见，这令他无法解释，所以他需要雪映衣案件的所有资料，薇薇安一定有办法拿到。

现在是2016年2月，网络上的资料显示，雪映衣这位人气影星在2015年9月去世，警方给出的死亡原因是注射过量海洛因。

风千叶能够从网络上了解到的唯一官方消息，仅此而已。

丹似乎真的很不喜欢说话，即便是见了鬼，他仍然一言不发的驾驶着轿车行驶在去往云庭的路上。

风千叶继续翻看着网络上的信息，明星吸毒一直是一个引人瞩目的话题，因此网络上倒并不缺乏关于雪映衣的信息，虽然已经过去了四个月。

她也许真的很受欢迎，她的粉丝们至今仍然不愿意相信自己深爱的女神会沾染毒品，他们极力为偶像辩护，罗列出一些看起来煞有其事的证据，并要求警方公开法医的验尸报告，诸如此类的信息，在网络各大论坛和门户网站数不胜数。

“为人亲和，热爱公益，交际良好，少有绯闻...”风千叶总结着雪映衣生前，这是一个形象非常好的艺人。

事情总是相对的，有人鸣冤，自然有人讨伐，明星吸毒可以引起太多人的愤怒，有人不信，自然有人相信，这些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评判着雪映衣生前往事，讲述着她生前的美丽是多么的虚伪，抨击着她带给社会的恶劣影响，他们和雪映衣的拥护者们唇枪舌战，时至今日。

薇薇安曾说网络令这个世界免得太过虚幻，风千叶此时深有体会，因为他真的很难从这些东西中找到一点线索。

半小时后，薇薇安的电话回了过来。

“朋友，你认识这女孩？”她说了一句令风千叶不明其意的话。

风千叶疑惑道:“不认识，怎么了？”

薇薇安道:“我收到的资料显示，这个女孩的案件没有任何问题，你不认识她，为什么对她感兴趣？”

风千叶觉得不对，“什么叫没有任何问题？”

“现场检查记录，法医鉴定报告，全部表明，这只是一件普通的自杀案件或者意外，她死于海洛因注射过量，车辆四周的监控录像中证明，她并没有和外人有过接触，这是没有疑点的案件，究竟是哪里引起了你的注意？”

风千叶的脑海中不断浮现那个站在自己墓前微笑的女孩，没有疑点，这是不应该的，“朋友，你相信有鬼吗？”

电话那边的薇薇安明显呼吸一滞，“什么？”

风千叶深深呼吸，“我在她的墓碑前见到了她，就在刚才，可我不信这个世界有鬼，所以这个案件应该是有问题的。”

薇薇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帝字典！”

风千叶认为同薇薇安说话真的非常轻松，她总能猜透自己的想法，“科学解释不了我和凯莎拥有的力量，但是上帝字典似乎可以，科学同样解释不了我刚才亲眼所见的情景，也许上帝字典也可以。”

薇薇安沉默了片刻，“如果是这样，那没有疑点，就是最大的疑点，这一定是一个很复杂的故事，朋友，你得帮我找点有说服力的证据，不然国际刑警没有权力调查这件毫无疑点的案子。”

风千叶道:“我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