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我也不感到太害怕了,闹了半天,这个老鬼也是个未亡人。从潘云到这老家伙,我注定最近撞鬼。
我站起来,对老头儿说:“钱我不要了,就当我没来过,我走了,以后所有事儿与我无关。”说着,我转身就要走。
“你还是没懂我说的,”老头儿把脸慢慢转过来,看着我说:“你是被未亡人选中的人,你走不了的。”
我不再回答他的话,快步地向门外走去。
这老头儿的笑声从背后飘来,干涩嘶哑,邪恶地缠绕着我的耳朵。
我不顾一切地打开门,夺路而逃。
不知不觉到中午了,我又冲进一家快餐店,饿死鬼一样地要了三个汉堡,每次跟未亡人接触之后,都会非常饿。据潘云说,这是要弥补受损的阳气。
电话响了,一看,是智杰律师事务所的那个律师,丁嘉。
“你好,丁律师。”
“胡先生您好,您有时间过来一趟所里吗?”
“什么事儿?”
“您又有一笔遗产需要继承。”
真是邪了,我一边撞鬼,一边忙着继承遗产,这回又是哪个舅舅、叔叔、姑姑、大二爷?
我坐在丁嘉的办公室里,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看着手里的资料。
“冯文革?我不认识他。”
“他也是我们的一个委托人,他有一个儿子,但是半年前出车祸死了,现在他没有别的直系亲属。他的遗嘱里留下了一笔钱,是给您的。”
姓冯,有个儿子出车祸死了,难道……
“那笔钱是多少?”
“五万。”
我想我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有他的照片吗?”我还是想确定一下。
“你们不认识吗?”丁嘉也有些诧异。
“我们……好久没见了。”我打了个马虎。
丁嘉把他的电脑转了过来,我看见了屏幕上的那张老脸。
没有意外,果然是冯叔!
“昨天下午,我的委托人去世了,他的遗嘱自委托人去世之日起即刻生效,所以,今天我就联系了您……”
“昨天?他……他怎么死的?”
“冯先生是死于肺癌。”丁嘉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是,原来你啥都不知道啊?
“死在哪里?”
“我看下,嗯,第一人民医院,确切时间是昨天下午五点二十。”
昨天下午那老头儿就去世了,可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我还跟他面谈过!我眼前立刻浮现出那老旧的小区,摇摇欲坠的居民楼,满屋子黑灰色的家具……还有我最后转身离开时,冯叔在我背后那邪恶的笑声……
哈哈哈……
“胡先生,您没事儿吧?”丁嘉看出我的失态,问了一句。
“没……没事。”我回过神来,手心里全是冷汗。
“那您签个字,我们的手续就可以完成了。”
“丁律师,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我要放弃这笔遗产。”
“您确定吗?”
“请帮我捐献给慈善机构吧,谢谢。”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之后,我直奔一家洗浴中心。我得把这身晦气好好洗一洗。
泡在热气腾腾的池子里,我的大脑才慢慢恢复了转速。
冯叔把那五万块钱给我,意思很明显,他要的不是钱,他只是需要一个人来接手那个简音酒吧。至于他以前收我的钱,只是为了不要让我起疑心而已。试问他要是一见面就把酒吧送给我,我敢要吗?
我想起他说的话,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
还有,为什么我刚一接手酒吧,他就挂了呢?潘云说过,有些未亡人暂时不离开阳间,是还有心愿没完成。难道他的心愿就是找人接手这个酒吧?
想起以前的鬼故事,有条河里淹死一个人,这个人就变成了水鬼,他守在河里,想办法找一个替死鬼,找到了,他才能超生。
我这个接盘侠当的,直接当到阴间去了,擦。
看着洗浴中心里一个个光着身子走来走去的人,我忽然想到,他们中是不是也有很多未亡人?是不是一般人看不见未亡人?为什么我能看见未亡人?
浴室的角落里,有一个男孩子,高中生的模样,低着头。人们从他的身边走过,没有一个人看他一眼。他也一直不抬头,低着头默默地洗。
我走了过去,我要验证自己的想法。
“喂!”我打了个招呼,声音还挺大。
那男孩吓了一跳:“你干嘛?”
“别装了,我能看见你。”
“什么?”
“我说,我能看见你!”我瞪着眼睛。这几天一直被未亡人玩弄于股掌间,我要反抗。
那男孩用害怕的眼神看着我,突然转身就跑。我听见他跟别人说,不得了啊,那边有个神经病!
满浴室的人都拿奇怪的目光看着我。
那男孩是个正常人……大脑错乱的人是我。
我连忙穿上衣服,逃一样地跑出了洗浴中心。
从洗浴中心出来的路上,我拨通了潘云的电话。当她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的时候,更飘渺了。
“我就知道你会给我电话的。”
“我在酒吧等你,你马上过来!”我吼道。
简音酒吧,我一个人坐着,面前已经空了三四瓶啤酒。我在等潘云。
已经快十点了,她还没来。不过我知道她一定会来的。
我又倒了一杯啤酒,一仰头,一干而尽。放下杯子,我看见潘云就坐在我的对面,直勾勾地盯着我。
上次她来,起码还是从大门走进来的,这次干脆没客气,直接出现。
“为什么找上我!”虽然没照镜子,但我估计我的眼睛一定是红的。
“严格说,不是我找上的你,是你找上的我。”
“什么?”
“你想不起来了吗?在酒吧?”
“在酒吧是你先跟我说话的!你让我给你买杯啤酒!”
“没错,是我先说的话,但是,是你先看我的,我只跟看得见我的人说话。”
我没话了,那天晚上,包子铺老板是没看见潘云。
“所以你就赖上我了,对吧?”我的声音在颤抖。
“你只要帮我找到我要找的人,我就绝不再纠缠你。”潘云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谈出了她的条件。
“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你肯定得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