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迷惘

感觉到雪，是在后半夜。

夜里很晚，宁肖还没有睡着。躺在床上看书，却怎么也看不下去。愁绪没有得到一丝的缓解。愁越来越浓。于是，她站了起来，拉开落地窗透气。

谁知道，雪竟然一下子扑面而来，充盈了我的眼睛……充塞在心里的郁闷一下子冲出窗去，和雪缠绵在了一起。

雪大团大团地自天上落下，调皮而从容。宁肖穿好了衣服，从窗口纵身跃下。

周围很静，雪是成群结队而来的，却没有一丝的声音。宁肖忽然感到一丝伤感，它们为什么这么静呢？它们为什么不喜欢倾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到人间，它们知道来到这里以后的命运吗？身临的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声音。一切都是在喧嚣中完成，哪怕是最需要安静的感情，也都充满了无休无止的倾诉。难道，都错了吗？

深夜，宁肖站在无边无际的雪中，再一次的迷惘。

雪没有任何反应，它们悠闲而从容，它们无所畏惧地来到这里，把一切完全覆盖。也许，很短的时间就会融化，可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不就是那一刻的纯洁和真诚吗?

走在雪里，宁肖和雪在一起。或者，她也成了一片雪花。这份美丽，没有语言可以形容。

其实，雪不需要任何语言，只要你站在那里，就可以感受到这份震撼人心的纯洁，像极了人们幼时的心。

轻轻地走，宁肖担心惊扰了雪的幽静。这份静是那样的美，她没有资格去破坏。

或许是因为这类似神殿的建筑的存在，或许是因为卡吾尔对于这个国家有着难以言喻的某种神秘，如此的雪山深处，不知历经多少岁月，竟然演绎成了一座小城镇。尤其在如此的雪夜，显得如此的静。

路边，宁肖看见到处的纯白。前面的小山，对面和左右零零落落的小房屋，都是一片白色。没有一辆夜行的车。这也好，免得车辙破坏了雪的和谐。

可是，为什么没有一辆车呢?要知道，这是这颗最古老的母星上，最发达国家里，哪怕是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也不可能没有一辆车啊。在她曾经生活过的那座城市，不管是什么季节，不管是什么天气，不管夜晚几点，她都能感觉到车辆的无处不在。是她们太忙，还是这个地方太闲?

宁肖疑惑了，因为她看够了都市丛林里人们的忙忙碌碌，所有人都是一个工业符号。每个人都很忙，每个人都不会悠闲得吟花弄月。但是，来到这里，她看到的更多的是从容。每个人看见你都会笑，会和擦肩而过的你愉快地打招呼，然后轻松地走开。没有紧张的步伐，没有面无表情的思考。宁肖曾经问过一个人，难道，这个国家就这么悠闲地把你们甩开了吗?他笑了笑。显然，他没有听懂她的问题。其实，宁肖知道，她是在问自己。

就像现在，她站在雪地里，在雪的中间体会雪的纯洁和从容。这么安静的大雪，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

忽然，宁肖又有了一点冲动。她在雪地里奔跑。没有声音。雪很厚，在把她的脚步完全包容。她跑过公路，跑过草地，跑过停车场。这个时候，她想某个人曾经说过：“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跑得太远了。宁肖有了一丝冷意。她该回去了。

可当回过头，她却发现已经无法找到自己来时的路。公路和草地变成了一片整体的白色。脚印已经被雪覆盖。

整个世界一片纯洁……

在这片无边的纯洁当中，宁肖迷惘而茫然……

宁肖回到那如神殿般的建筑时，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正在门口等候着她。走近前，宁肖认出这个女人正是那天搀扶着卡吾尔行走的两位女人当中的一位。宁肖没有说话，只是挑挑眉注视着她。

这个女人似乎很有教养。她微微倾身道：“宁姑娘，我姓秦，是昊一的嫡亲姑姑。”

听到这种介绍，宁肖不由得倒退几步。然后，她让自己的心态平复下来，淡淡地说：“你好，我是宁肖，我的导师是卡吾尔的师兄秦执然。”

秦昊一的姑姑也显然没有料到宁肖会如此的自我介绍。她也露出惊诧的神情，喃喃道：“原来大祭师也姓秦，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宁肖没有多说什么，举步踏进大门，然后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直至她挥手打开自己的房门，偶一转身，发现秦昊一的姑姑还在跟着身后，方才问道：“找我有事吗？”

而秦昊一的姑姑却紧紧地盯着宁肖那用手挥开的门，哭笑道：“阿卡总是告诉我这房间会有门的，可我从不相信。因为他从没有在我的面前展示过这种绝技。直至今日，我不得不相信这房间是真的有门。”

“他受了反噬之术，”宁肖邀请秦昊一的姑姑进入自己的房间，然后告诉道。“随着反噬之术的愈来愈深，他的祭术和技法也就会越来越多地被禁固。尤其这种开启门墙的基本技法，是最先被禁固的。”

“我知道，”秦昊一的姑姑点点头。“在挑选我跟着他的时候，他就开诚布公地说过反噬之术。我想问问，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让他摆脱这种祭术的危害吗？”

“没有，”宁肖很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即使我的导师穿越时空来到这里，同样也要遭受反噬之术的侵害，而且善泳者溺于水，他遭受到的反噬之术更胜于一般之人。”

秦昊一的姑姑便不再纠结于此。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玩艺儿——正是那台测量异能的检测仪，并递给宁肖，在说：“昊一被逮捕入狱了。原由就是这个玩艺儿，阿卡说这是他那里的东西，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时空。另外，昊一不仅激发了自己的异能，还激发了许多人的异能，这让整个上层都动荡不安了。秦家有些兜不住了，不得不把他交了出来。”

“现在，能保他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位就是阿卡。可无论我如何恳求，阿卡都不肯松口。你和阿卡的关系非同一般，我希望你帮帮我，帮帮我秦家，让阿卡能开个口说句话，把昊一放出来……”

宁肖把玩着这台检测仪，聆听着秦昊一的姑姑诉说。

“据了解，昊一和你的关系非常好。要不是你母亲的缘故，我们秦家也愿意接纳你。可……我想昊一所做的事，可能都跟你有关。另外，你可能还不知道，无论军事法庭里的人如何酷刑威逼昊一，他都没有把你供出来。你之所以被发现，是因为有人发现昊一在跟异性的交往中，与你最为密切。再后来，一些有关你的资料被转呈到阿卡这儿来了。阿卡这才注意到了你也是异能者，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异能者……”

“我不管，你必须搭救昊一。昊一也帮了你许多忙，于情于理，你都应该把昊一救出来……”

宁肖居住的这间房，最为独特的地方便是那张茶桌，颇有些风雅。宁肖也借此明白卡吾尔为什么把自己安排住进这个房间。大祭师好茶，众所周知。更好与茶相关的一切物品，就很少有人知道了。身为大祭师的师弟卡吾尔却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才会认为师承大祭师一脉的宁肖，也会喜好这些东西。所以，宁肖这个房间装饰最多的便是跟茶相关的东西。

这张茶桌是一枝完整的树根做成的，极为宽大。或许是历经多年，桌面上早已有了一层包浆，泛着古铜色的光。宁肖拿起桌旁的茶叶泡了起来。待泡制完成，她才将茶盏放到喋喋不休的秦昊一的姑姑身旁。然后，她自己深吸一股茶香，很快就嗅到了一股莫名的飘香，如入“空山新雨后”之境。

“嗯，”闻到了茶香的秦昊一的姑姑也终于停止了说话，端起盏来，放到鼻前嗅了嗅，才道：“对，就要先来清淡的，先淡后浓。”

“你也会品茶？”宁肖倒是觉得有些稀奇，如此泼辣的女子竟然会喜欢如此淡雅之物。

“阿卡喜欢，”秦昊一的姑姑脸微微红，解释着。“我们也得跟着学一点。”

“你知道什么是茶吗？”见到秦昊一的姑姑摇头，宁肖又拿起另一盏，缓缓道：“茶不是酒，也不是水。它没有酒的浓烈，也不会像水那样清淡。如果把酒和水作为两个极端，那么茶便介于其间，不急不慢，不愠不火，不扬不抑。它所强调的就是中庸。”

“哦，哦，”秦昊一的姑姑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不要担心秦大，”宁肖还是善心大发，提示着秦昊一的姑姑。“眼下，秦大可是为卡吾尔挣回了不少的面子。之所以没有放他出来，不过是时候未到。”

秦昊一的姑姑听后，仔细地想了想，才对宁肖：“可我还是不明白。”

这时，宁肖饮下一盏茶，也不想再多解释，直接告诉她：“你把我的话告诉你家的老爷子，他会明白的。”

“哦，哦！”这下，秦昊一的姑姑总算能点点头，不再问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