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治疗中心的大堂，两人在自助机上抽了个号码11，看起来应是今天第11个就诊的。

而后，两人找了两个座位坐了下来。

这间大堂应该有一百多平，整体装修十分有设计感，以白色为主色调，家具柜台什么的都是曲线形，没有一处尖角，就连陆昊他们坐的椅子都是弧线形状，场地中央摆着些或高或矮绿植，点点暖绿色点缀在纯净无暇的白色之中，让人十分心安。

为了达到这种静心的效果，看来那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杨庸信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先填一下表格吧。”一个穿着粉红色护士装的女孩走了过来，面带微笑地递给郑义一张纸和笔。

“小耗子，给。”郑义结果纸笔后，递给了，得意洋洋地说：“她为什么要冲我笑呀？是不是我今天特别帅气？”

说着，他还对着陆昊摆了个pose。

“哥，恐怕你完全想多了，她应该看你像有病的，才会把表格给你的。”陆昊毫无保留地讲出了大实话。

“靠，难得有一天不穿制服，本来还想这样穿着去找心爱的小凝凝呢。”被陆昊这么一打击，郑义彻底泄气了。

“……”陆昊对他翻了一个白眼，低头开始填表。

突然，那个刚走开的小护士又转回头来，温柔地说：“后面的心理测试，千万要自己一个人做哦！否则会影响杨医生的诊断哦！”

“哦。”陆昊点了点头。

填完一些年龄身高之类的基础信息的表格后，还要填一项这一生中最有成就感的事和最有挫败感的事，陆昊抿着嘴唇，想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填。

“咋了小子？这就有不会做的题了？”郑义在玩手机游戏，看出了端倪，问道。

“呃，要填写最有成就感的事和最有挫败感的事。”陆昊眉头紧锁，开始咬笔头，“怎么填？”

郑义地看着他，“就写你真实的情况好了呀。”

“我知道，但是我没有呀。”

“那你就写没有呗。”郑义耸了耸肩膀，继续低头玩手机。

“呃……”陆昊黑溜溜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好，就写没有！”

事实上，在他心里，最有成就感的事就是加入了罪罚组织，而有挫败感的事正是他曾经从学校天台上跳楼自杀，很显然，他是万万不能把这些写上去的。

反正是假的，那就瞎写呗。

接着，他开始做心理测试。

测试题全是选择题，对他这个一点儿也不爱学习的高中生来说，早就烦透了选择题了。

他大体地浏览了一下，其中竟然还有多项选择题，这简直是要把他逼疯呀。

既然上面也胡诌八扯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全都随机选得了！

“嘿嘿！”他乐呵呵地开始瞎勾了起来。

“护士姐姐，我填完了！”一分钟后，他站起身来举着那张纸摇晃道。

“嗯，好的。”那个小护士闻声走了过来，极为温柔地说：“交给我吧，稍等。”

只见她大体地浏览了一下，转而立马露出了惊恐的面容，看向正咧着嘴冲她笑着的陆昊，“你……的病，杨医生恐怕也治不了。”

“嗯？”郑义和陆昊都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那个，你还能坚持一小会吗？”小护士关切地问道，脸上露出了怜悯之情。

“当然可以呀。”陆昊用力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这就去给你安排绿色通道，你稍等片刻。”小护士在转身离开时，对郑义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呃……”郑义眉头紧锁，表情凝重，“她那眼神，该不会，是已经爱上我了吧？”

“呵呵，哥，麻烦您还是现实点吧！”陆昊对郑义的自恋程度表示折服。

“切！”郑义冲他翻了一个白眼，突然想起小护士说的话，才发觉有些微妙，“她刚才说去给你找绿色通道了，是不是就不用排队了？”

“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你——”郑义恍然大悟，目瞪口呆地对着陆昊说：“你该不会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拜托，这里是心理疾病治疗中心！”

“就是心理上的绝症呀！比如重型抑郁症之类的。”郑义说着，面露惊恐之色，“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呀！”

“我看你是有妄想症吧？！”陆昊气结。

“陆昊，来，该你了。”这时，小护士小跑到了陆昊面前，拉起陆昊的手便要带他去见杨庸信。

“我——”郑义见势，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他什么？”小护士问。

“我是他哥！”

“哦，那请你务必在这里等候一下，陆昊的情况比较特殊，可能时间会久一些，他这种病，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敞开心扉，否则无法进行心理干预。”小护士心平气和地解释道。

“呃……”郑义立马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好的，没问题。”

看着陆昊和跟护士走了进去，郑义还故意义正言辞地喊了句，“小耗子，哥一直在这等你，无论如何，哥都不会放弃你的！”

“你真的是他哥？”坐在前面的大妈转回头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是呀！”郑义崩溃，不想多做解释。

“哦，那，估计你弟弟真的病的不轻。”大妈露出了同情的目光，“节哀顺变，节哀顺变！”

“嗯！”郑义故作可怜状，装模作样地擦了擦极为干燥的眼角。

来到杨庸信的治疗间，陆昊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打量了杨庸信一眼，这才发现，这个杨庸信居然如此年轻，也就三十七八岁的样子。

陆昊本以为这种级别的医生不是肥头大脑袋，就是体胖啤酒肚，而这个杨庸信竟然身材十分苗条。他戴着一副看起来度数极大的银框眼镜，文质彬彬，透露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你叫陆昊。”就连他的声音都十分沉着有磁性。

“嗯。”陆昊点了点头。

“这张表格，你是认真填的吗？”他仔细看着手里的表格，问。

“是。”

“恐怕，你得的并不是心理疾病。”他将表格放在桌子上，抬起头来看向陆昊。

“啊？”陆昊吃惊，想起小护士那怜悯的目光，心头一紧，问：“那……医生，我，我还有救吗？”

“你是十七岁吧。”

“嗯嗯。”陆昊乖乖地点了点头，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被杨庸信的话语吓到了。

“你的监护人来了吗？”

“来，来了。”陆昊说。

“请他也进来吧。”

陆昊刚要站起身来去找郑义，却被杨庸信拦了下来，“让护士去就行，你在这坐着吧。”

“哦。”

杨庸信的屋子里陷入了一阵微妙的安静之中，陆昊满腹狐疑，竟真的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

“您好，杨医生，久仰大名，我是陆昊的兄长。”郑义走了进来，与杨庸信握手。

陆昊也没想到，这郑义认真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请坐。”杨庸信与郑义握手后，招呼他坐下。

“我看你弟弟现在的情况也比较稳定，我就把实话告诉你们吧，你弟弟的病极有可能不是心理疾病。”杨庸信顿了顿，郑重其事地说道：“以他填的这张表格来看，应该是精神疾病。”

“什么！？”陆昊和郑义异口同声。

“哦，二位也不必太担心，是这样的。”杨庸信双手交叉自然垂放在桌子上，气定神闲地解释道：“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是量变和质变的关系，也就是说心理疾病时间久了得不到治疗，或者多种混合导致精神崩溃，可能会变成精神疾病。”

“……”陆昊和郑义霎时间无言以对了。

“首先，你弟弟并没有任何有成就感和挫败感的事，这在心理学上叫做丧失主观能动性，也就是空虚心理。”

“哦。”两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陆昊这才记起来，自己那张表格纯粹是糊弄着填的，原来这医生竟然当真了。最重要的是，切莫耽误了取得蓝色药水的卧底任务才好啊。

“其次呢，你弟弟做的这些选择题，一共八道题，每一道都反应出了一种心理疾病，比方说这一题，在四周封闭的空间中，你最有可能会见到谁，他选的是敌人，这是一种明显的被害妄想症的心理。”

“呃……”郑义无可奈何地看向了陆昊。

陆昊见势，咧着大嘴巴朝他干笑了起来，这一刻，他多想时光倒流，老老实实地再把每道选择题好好地看一遍。

“目前来看，他应该患有社交恐惧症、冲动控制障碍、选择恐惧症、重型焦虑症、被害妄想症、轻微精神分裂和抑郁症。”杨庸信面无表情地说着，抬眉看向了陆昊，“基本上现代高压社会中的青少年比较容易得的心理疾病，他都有极为明显的倾向。”

“那……”郑义的目光从陆昊转到杨庸信身上，“他还有救吗？”

“嘘！”杨庸信手指放在嘴边，对着郑义摇了摇头。

很明显，他在告诉郑义，不要在陆昊面前谈这个。

“医生，我现在很清楚我的状况，我还是想让您给我治疗一下试试，我才17岁，我不想放弃治疗。”陆昊连忙将话题给带了回来，这才是今天的重点所在。

“嗯……”杨庸信抿着嘴看了他一眼，转而又看向了郑义，“既然他今天难得情绪这么稳定，我就尝试一下心理干预吧。”

“嗯，实在是谢谢您了！”郑义连忙诚恳道谢。

“不过，他的情况属于比较复杂的类型，还望您先出去付一下押金。”杨庸信站起身来，对和郑义摊了摊手，“出去后麻烦您在大堂等他治疗结束后再进来。”

“好，我这就去。”郑义连忙跟着站起身来应和他，走出屋子时恶狠狠地瞪了陆昊一眼。

“陆昊，你确定你现在没有任何不适感吗？”杨庸信温柔地招呼陆昊坐下。

“没有呀，医生。”陆昊笑着说。

“急躁、心跳加快、害怕、悲伤、不痛快、幻觉。”杨庸信说着，看向了陆昊的眼睛，“真的没有任何不适感吗？”

陆昊被他这么一瞪，竟然心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