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枫也不客气，从那串葡萄的顶部，摘下十来粒，放在老头手里，笑着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到黄芝兰的诊所门口，有几个患者、或者可能是患者家属模样的人在屋里或站或坐着，黄芝兰低着头忙着在一张处方上写着什么。

旁边一个更年轻的小女护士，看见凌枫，冲他微微一笑，转头在黄芝兰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黄芝兰抬起头，看见凌枫，微笑着点头说：“这么早啊？稍等我一会儿，这几个人都是老患者家属，来拿药的，很快就处理完。”

凌枫见那个曾经见过的小护士似乎闲着没事，把手里的塑料袋提了提，低声说：“能告诉我洗手间在呢么？我把葡萄洗一下，现在正是吃葡萄的季节，等一下犒劳犒劳大家。”

小护士看了黄芝兰一眼，抿嘴一笑，说：“交给我吧，这种小事，哪是你们男人干的？”

说着，从凌枫手里接过塑料袋，转身出了诊室。

黄芝兰仅用了两、三分钟就把屋子里的三、四个人都打发走了，这才抬头看着他，说：“坐吧，人都走了，空出椅子了，还站着干嘛？买的站票？”

凌枫这才回过神来，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笑着说：“有人说，无论男女，在他认真工作的时候，都很有魅力，我发现，这句话不假。”

黄芝兰盯着凌枫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你这算是恭维我吧？可是，我怎么感觉，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不认真工作，就没有魅力呢？”

凌枫苦笑着说：“小黄医生，你这思维方式确实很独特，无论怎么好听的话，到了你这里似乎都别有用心。”

黄芝兰叹了口气说：“也许真的是我有问题，看问题和别人不一样，我自己还真没意识到。不过，和别人，我不会直接表达出来。

“是因为和你熟了，才喜欢跟你抬杠，这么说话，是不是很没劲？以后我要尽可能改变一下。”

凌枫笑着摇了摇头，说：“如果真的只是对我一个人这样，就别改了，我已经适应你的谈话方式了，再改过去，还不大适应。

“而且，这才是你和别人不同的地方，为什么要改？做医生的，主要靠手艺和技术吃饭，不像做商人和混官场的，这些人要学会主动和各色人等打交道。

“医生不用，尤其是你这种医生，靠的是精湛的医术和良好的医德赢得口碑，见人就笑反而会给人不大靠得住的印象。”

这时，刚才洗葡萄的小护士，用医院常见的那种白漆托盘把洗好的葡萄端了进来。

黄芝兰看了看葡萄，说：“给我们留下一串吧，其余的，给大家分分，再看看苏傲雪睡醒没有，没醒的话，先别惊动她，让她好好睡一觉。”

小护士找了一个干净的塑料袋，留下一串葡萄，把其余的装进了塑料袋里，转头对着凌枫一笑，说：“谢谢凌哥，欢迎你以后多来几次。”

说完，小姑娘转头跑了。

黄芝兰瞥了凌枫一眼，说：“你确实很有本事，用很小的事情，很小的代价，就能哄的别人开心。

“看起来很简单，可是，我明白，这是需要用心的。而且，无论好事坏事，只要你愿意，总是能发现闪光点，并且无限放大。

“听说你是学法律的，你不去当律师，真是太可惜了。既然你觉得，做医生不用逢迎别人，可以保持本色，律师也是靠专业吃饭的，你为什么不去做律师？”

凌枫摇了摇头说：“这你就不懂了，你看到的律师，基本上都是从电影、电视上看见的，而且基本上都是外国的或者港台的律师。

“我们国家的律师有些不一样，他虽然起源于国外，我们国家只是借鉴外国的律师制度。可是，到了我们本土以后，不得不和我们本国的文化产生融合。

“而我国最早的律师雏形，过去叫讼师，还有一个贬义的说法叫讼棍，传统意义的讼棍无论在民间还是官方，名声都不怎么好。

“他几乎是挑词架讼的代名词，而我们现在的律师，其中有一部分人还带有讼师的这方面的影子，本身自律能力较差。

“再加上，我们国家曾经有几十年取消了律师制度，在有些公检法人员眼里，律师是麻烦的制造者，所以，我们国家的律师，目前的生存状况很艰难。

“前几年对律师曾经有个说法，你可能没听说过，很难听，叫做：男律师点头哈腰，女律师打情骂俏。虽然有些偏激，却也说明一些问题。

“所以，我觉得，我这个人不是很会点头哈腰，做律师恐怕也很难。”

黄芝兰静静地看着凌枫，一直等他说完，才微微摇头说：“凌枫，你这个人，对什么问题都考虑的太多了，所以会活得很累。

“其实，我觉得，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特点，也有每一行的难处。如果只是看到这些难处，那我们恐怕什么都做不成了。

“当然，你这么说，也未必代表了你的真实想法，人就是这样，有时候连自己都想不清楚，到底要什么。

“不过，我觉得，这一点很重要。就说我吧，我的需要很简单，把病人治好了，看到他们高高兴兴地离开，我就感觉很满足。

“同时，我也可以从中得到相应的报酬，让自己的物质生活过得去。这样，无论从精神上，还是物质上，我都得到了满足。

“因此，这个职业就很适合我，如果让我去当官，就算不出问题，整天摆出一副虚假的面孔，连自己的真实感受都不能随便说出来，估计我会很难受。

“可是，有的人不一样，他们觉得，在官场上，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做更多的事情，更大的事情，做成以后，更有成就感。

“或者官做得越来越大，也是社会的一种认可，同样会得到精神上的满足，至于物质上，能做官的人，应该很少有物质方面的困惑。

“所以，其实人这一辈子，说来说去可能就两个方面的需求，物质需求和精神满足。你觉得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