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河水冰冷，穿透肌肤，直击骨髓。濮阳丁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闭着眼睛，用身体感知大运河的河水，运河水缓缓流淌着，从他身边经过，好像要把他拖拽到遥远的地方，他感觉自己还在下沉、下沉，终于，他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河底，这里是个安全的地方，上方乱飞的子弹到了水底已经不能造成致命的打击。

此时，他想休息一下，缓解自己疲惫的身躯，尽量少消耗一点氧气。

不，现在不能休息，倒下去可能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濮阳丁还用一点残存的意识在支撑，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信念。

他用手抓着河底的泥沙向跳下来的河岸爬行，这边是最近的河岸，虽然蔡世森的人还在岸边现，但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必须呼吸，即使被发现，也要上岸呼吸，他顾不了那么多了，极度的缺氧致使他几近崩溃。

终于他爬到了岸边，用手抓着岸边的垂下来的水草向上爬去，他的头露出了水面，没时间顾忌其他，他贪婪的呼吸着空气，空气是现在濮阳丁最想要的东西，终于能呼吸到空气的时候，他感觉自己顿时充满了能量，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鲜活了起来。

蔡世森的人还在岸边朝水里射击，但是始终没有向脚下的岸边看一眼，濮阳丁在水草的掩饰下暂时没被发现，但是在这种地方仍旧存在生命危险，随便谁向下看一眼就有可能看到他。

此时，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警报声，这么长时间的枪声，不把警察引过来才怪，现在到来已经算是反映迟钝的出警了。

蔡世森并不急着撤退，只是向身边的一个人嘀咕了几句，瞬间，身边那个大块头带着人撤了回去，只留下蔡世森和两个保镖。看样子，蔡世森并没有撤退的意思，这也很出乎濮阳丁的意料，即使蔡世森很有势力，但是也不会傻到和警察正面冲突吧，那样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三辆警车停在了出事地点，其他警察都去勘察现场了，有一个警察向蔡世森这边走来，这就更奇怪了，他们没有让蔡世森举手放下武器，难道他们不怕发生危险？濮阳丁忍者疼痛，决定一看究竟。

来的警察越来越近，濮阳丁终于看清了，来人是别墅群所在区的公安局副局长王朝。

对于王朝濮阳丁还是有些印象的，警校毕业直接进入区公安局，在工作中由于做事有魄力、讲方法，深受领导赏识，毕业5年升为副局长，这在当地是不多见的晋升速度。

由于破案的需要，吴大庆和王朝有过几次接触，濮阳丁也都在场，所以两个人认识，但又谈不上多熟悉。

王朝直接向蔡世森走过来，脸上居然带着笑容，这种笑容是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蔡世森也迎了上去，说道，王局长别来无恙啊？

你们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动静也太大了，半座城都能听到枪声，上面早就打电话过来了，虽然拖了一会时间，但是总要过来查一查，不知道这半小时有没有让你把事情办妥啊？王朝并不回答蔡世森的话，直接问道。

那要感谢我们的父母官了，但是，事情不顺利，本来马上要成功了，谁知半路杀出一个人救了他们，算他妈命大。蔡世森骂骂咧咧的说道。

不管有没有成功，你今天整出这么大动静，要给我个说法，我还要回去交差啊，王朝变得严肃起来。

那还不简单，说着，他掏出枪，向后面一个保镖射去，保镖应声倒地，另一个保镖看到这一切，双腿颤栗着，一个够不够，蔡世森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说道。

另一个保镖向王朝投来求救的眼光，王朝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一个够了。并不是因为王朝比蔡世森仁慈，只是他不想引起太多其他警察的注意，虽然在这他是老大，但难免不会有人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本来你可以给我活的，王朝说道。

我相信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蔡世森面无表情的答道。

虽然濮阳丁听不到他们说的内容，但他知道两个人一定有着不一般的关系，如果出现警匪勾结，对整个警察队伍、甚至对全市市民都将是一个严重的威胁。

蔡世森带领剩余的一个保镖离开了，王朝也象征性的检查了一下就收队回去了。

这一切结束后已经是夜里两点多钟，濮阳丁此时早已心力交瘁，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爬上岸来，骨折加上中弹，让他的一条腿此时彻底的失去知觉，由于失血过多，他在没有多余的力气站起来，只能在地上爬行。

一定要爬到马路上，他心里下定决心，大概用力将近半小时的时间，他才穿过绿化带爬到马路上，后面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这个时间是很难打到出租车的，即使有，一般也在市中心，或者酒吧、网吧等这种地方，他在这里等看起来有点徒劳。

出租车如果等不到，有私家车从这里经过自己也要拦下来。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又经过了半个小时，一束灯光从远处射来，濮阳丁看到亮光，心里一阵兴奋，他极力想站起来，但是现在已经无法站立，于是他用单腿跪地，跪在马路中间，用这种方式引起过往车辆注意。

光束越来越近，也越来越亮，濮阳丁睁不开眼睛，但是他用力的挥舞着双手，身体也随着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摔倒。

汽车近了、更近了，濮阳丁的手也挥舞的更快了，但是车辆还是绕过了他身边，疾驰而去，并没有做任何的停留。濮阳丁长出一口气，好像完成了一个很重要的仪式，突然他感到如释重负，长长出了一口气，随后他躺在了路边。

(下)

51号楼是以前厂领导的住所，这栋楼的位置在整个家属区最好，原来的家属院中有一个小广场，这个家属楼就在小广场的正北，家属楼下面有一条曲径通幽的小路通向广场，晚上吃完饭，可以在广场里散步、锻炼身体，这在当时是一种很奢侈的布局。

房子都是大户型，这栋楼上的房子每一户都有刘建国家两套房子这么大，有的甚至还不止这么大，当时只有厂长、书记、副厂长这种级别的厂领导才有资格分到一套这栋楼上的房子，刘建国虽然是车间主任，但是也比普通工人分到的多不了多少。

现在的51号楼已经破败不堪，房子上爬满了爬山虎，有的窗户甚至都被遮住了，整个房子好像笼罩在一张巨大的网里面。有的窗户上的玻璃全被打碎了，有的地方墙面上的砖被风雨侵蚀的越来越薄，一拳打过去都有可能把墙打穿。很多年前就没有人住过这栋楼了，里面的厂领导早就换了新房子。

吴大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他让刘伟带路向51号楼跑去，从刘伟家的房子到51号楼很近，但是吴大庆还是觉得很远，他恨不得马上就能赶到，此时濮阳丁已经知道了吴大庆的预感。

吴大庆在拿到凶案现场那个闹钟的时候就若有所思，嘴里还不停的念叨511、511，濮阳丁当然能猜到此时吴大庆的想法，他也不多问，急匆匆跟在吴大庆后面。

十分钟以后他们就到了51号楼。

那套房是511？吴大庆问道。

刘伟指着五楼最左边一套房子说道，这套房子就是。

吴大庆看了看房子，跟我上去，他果断的说道。

这种老房子楼梯都很窄，最多并排占两个人，而且楼梯里布满了蜘蛛网，看来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忽然吴大庆说道，慢点，仔细看着脚下，看有没有人走过留下的痕迹。

于是我们变得蹑手蹑脚，顺着扶手的一侧向上走去。

楼梯虽然都是灰尘，但是地面上的一些灰尘不太匀称，有的厚、有的薄。

扶手上的灰尘也不匀称，同样呈现出厚薄不均的状态。

由此我们都可以推断出这栋楼中间有人住进来过。

一种不安感更强烈的充斥在我们的心中，吴大庆似乎忘记了刚才自己所说的话，三步并作两步窜上了五楼，直奔511跑去，我们及加紧脚步，紧随其后的跟了进去。

片刻我们便来到了511门口，吴大庆用手轻轻推了一下门，没有推开，们的外面并没有看到有锁，这种老式的楼房门锁的安装并不像现在的门锁，都是自己买个锁头，锁在门栓上。

所以吴大庆断定门是被人从里面插上的。撞开，吴大庆不容置疑的向濮阳丁和刘伟命令道。

由于这种房子本就年久失修，加上濮阳丁和刘伟力气都非常大，三两下就把房门撞开了，随着房门被撞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三个人都忍不住用手捂住鼻子。

难闻的气味更加确定了吴大庆的判断，吴大庆带头冲了进入，濮阳丁和刘伟紧随其后。

房间内部正如刘建国所说，和他的房间内部构造基本一致，只是房间多了两个，每个房间的面积大一点。

整个房子都弥漫着令人恶心的气味，尤其是现在天气比较热，这种气味更加重了内心恶心的程度。

三个人分头查看，刘伟查看的房间发现了一具女尸，他急忙招呼吴大庆的濮阳丁过来检查。

两个人听到喊声急忙跑过来。这是一间主卧，按照那个年代的标准，这间房子是精装修房，装修风格甚至现在来说也不算太落伍。

这个房间里他们看到的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尸体上爬满了白色的蛆虫，濮阳丁看了一眼，急忙用手捂住嘴，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胃里的一阵翻动，急忙跑向卫生间。

等他回来的时候，刘伟正在通知警队派人过来。

吴大庆眉头紧锁，一直盯着尸体，一言不发，濮阳丁和刘伟看吴大庆一脸严肃，也不敢随便说话，整个房间死一般寂静。

难道这具尸体与上次在山上发现的女尸是同一个人所为？找到这个地方也是根据山上的犯罪现场留下的闹钟上的时间猜测出来的，如果和上次的案子没有关系，怎么会如此的巧合？如果真是同一人所为，整个公安系统承担的压力将就会更大了，连续发生的命案已经让市民整日生活在一种惶恐之中，甚至有一部分人因为过度的焦虑而无心工作，最后导致失业，影响了整个家庭的正常生活。

自从连环杀人案公布以来，往日繁华的都市夜生活现在已经变得很是冷清，每当夜晚来临，市中心的商场、酒店、饭店、超市等商业场所基本上都只有营业员，很难见到顾客，能在白天办的事情，都不会在晚上办，不能在白天办理的事情，大家宁可不去办理，也不会晚上出门，有的人甚至逃离了这座城市。

现在整个城市都被这个案子闹得人心惶惶，如果今天这个尸体的事情公布出去，恐怕会引起市民更大的恐慌，但是如果不公不出去，出了问题绝对不是自己能够负责的，甚至整个公安部门都会受到一定的冲击。

吴大庆思考着，有时候甚至想辞职不干警察了，他感觉到有史以来最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