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回来了。”
“嗯,怎么样?”
“身体很虚弱,不过养养就会回来,最主要的是……”贝儿看着她,忍不住叹息一声。
蔡七睁开了眼睛看了一下,复又闭上眼睛,泪珠子从眼角滚落下来。
“醒了?”贝儿小声道。
“有镜子吗?”
“你现在得感谢你这个容貌啊。”顾惜惜笑,进入诏狱留着命出来,她已经很幸运了。
蔡七迟疑一下,才问,“这里是哪儿?”
“我家。”
“您是顾家大小姐吗?”
“是。”
“你……你不怕连累吗?”
“怕!”顾惜惜道,“可见了你,我也不能必能见死不救,何况,你也对我有恩。”
“我,我何时对你有恩?”
“几年前事情,当时我在怀恩侯府做客,有人冤枉我偷怀恩侯府的东西,你在人前与我作证。”怀恩侯府是她祖父的嫡妻黄阳郡主的娘家,她名义上的外祖父家。那个时候她还小,也不太懂,有人为了看她笑话设计她。
蔡七迟疑一下,十分惊讶,“您竟为这点恩情,救我?我……”
“我正好遇上了,顺便而已。”
蔡七咬住了唇,手捂住了狰狞的脸,哽咽起来,“往日那些人,受我蔡家恩惠之人何其多,我家一倒霉,个个都避如蛇蝎,甚至还落井下石,从不见对他们有半点搭救之意,可是您,竟然还记得那么多年的事情。”
“人之所以为人,总是有些不一样。”
“谢谢,谢谢……只是我,阿娘死了,我姐姐也死了。”眼泪从她指缝中留下来,汇集成一条线,酸涩的眼泪沁入的伤口,疼的人龇牙咧嘴,可她却无半点感觉。“她死前拿着簪子划花我的脸,抱着她祈求我活下去。”
她突伸手捂住脸,根本不敢放声大哭,“我如何活下去,我才十三岁,我怕的要死,那是一个地狱一样的地方,恐怖的让人不敢想象,哪里的刑具让人毛骨悚然,犯人都变得成行尸走肉一样,我的伯娘堂姐被他们拖走关起来,她们发出惨烈的求救声,可是没人能救他们,我的叔叔伯伯他们被我们折磨,砍掉手指,用烙铁烙他们的肌肤,我哥一个小堂弟,被他们穿破的肚子,肠子流了一地,我害怕的要死,不敢闭上眼睛。老鼠蟑螂爬满地,哪里到底都是尸体,没人能救我,呜呜……我家人全部都死了,我姐姐才十五岁,我小堂弟四岁,对谁他都喜欢笑,胖乎乎的跟团子一样,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他…呜呜呜………”她使劲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顾惜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也许这些她早已经见证过,只是淡漠的道,“因为因果报应!”
“因果报应?”她盯着顾惜惜,十分不明白,“你……”
“蔡英哲克扣粮饷确实是事实,你只看见自己的惨烈,想没有想过那些被克扣了粮饷的人的将士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在这样的寒冬,粮饷没有,银子没有,没有钱添加衣物,冬天会冻掉手指脚趾?没有了手指,如何拿起武器上战场?即使上了战场,也只能成为别人的武器下的亡魂,战败的结果,是国破家亡,沦丧的土地,毫无可言的尊严,我们也许被屠杀,成为低贱的奴隶,无数的果人成为阶下囚,所以,才会那么多人,憎恶你家,那么多人朝着你们丢石头!”
她摇摇头,“原来如此严重吗?”
“当然,他一个人也吃不下这么多东西,这是一大群人运转的结果,只是一旦事发,你们家被当成了弃掉的棋子,用来平息民怨的牺牲品而已。只是,蔡家的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人都是要为自己的人生选择负责的。”
蔡七痛苦的闭上眼,呼出一口气。
顾惜惜迟疑一下,走上前,顿了顿伸手抚摸她的干枯的头发,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这么残忍的事情你都已经熬过来了,还害怕继续活下去吗?你娘,是下了多大的心才画花你这张脸,她本来可以带着你走,可是却给你留下活着的机会,所以,为了蔡家,你应该或者即使难受的要死也要活着。”
害怕与恐惧能摧毁一个人的身体,也许恨意能支撑一个人活下去,就如同她的怨恨,坍塌的将军府,惨死的顾家人,冰天雪地里她被随意的践踏的性命。
她希望只是一场梦?
如果只是梦,可她的心为什么装着的全是恨。
“是淮阳王抛弃了你家。”
“我要杀了她。”
顾惜惜不知道这样黑淮阳王对她好不好,不过看着他被诅咒,她心里会很高兴的,不过她并未表现出什么,只是道,“先养好身体吧,等过两日,我送你去庄子上,那边毕竟要安全些。”
蔡七从床上爬起,跪在炕上,朝着顾惜惜行了一个大礼。顾惜惜朝着她摆手,转身走了出来,“好生看着,是院子里的人也警醒一些。”
“是!”
顾惜惜换了衣服出来,顾向河就派人来问,不一会儿,他亲自过来,一看着顾惜惜,就赶紧问,“你没出什么事情吧。”
“没有。”顾惜惜看着他,“出什么事了?什么意思?”
“没事就好。”顾向河松口气,“蔡家被流放,今日正好出京。”
顾惜惜点头,“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引起的混乱,死了好多人。”
“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那些妇人小孩有什么错?!”
顾向河比顾惜惜大了几轮,人生生死早已经看得很淡,见顾惜惜十分失落,小心安慰,“生死有命,一切皆命中注定。不必介怀。”
“命难道就不可改吗?”顾惜惜看着他问,“宿命是无法改变的吗?”
顾向河迟疑一阵,才道,“佛家说所谓因果,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蔡家也害死不少人,他的家人也受到报应了,天理循环大约就是这样吧。”
“蔡家人里边也有好人啊。就如同我们家,也有被自己人欺负的人,那些人被自己人欺负又被外人欺负,岂不是很可怜?”
顾向河不知道如何回答,叹了一口气,“只要,不要,连累家里。”
顾惜惜还想在说什么,一个婆子冲到门边,也顾不得行礼,只是大声的叫起来,“老爷,大小姐,出事儿了,你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