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孓孓,衰草萋萋。一只孤坟静静的躺在山腰。
陆跣在坟旁蹲了下来,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掏出来,摆在坟前。
“老爹,我来看你了。你说你也不打声招呼。”坟前有块空地,陆跣将一块塑料布铺在地上。还摆上一双筷子还一个吃碟,“哎,越老越懒,是不是还睡懒觉呢,你说你都睡了多久了,不腻歪啊。”
他先把五粮液拿了出来,老头子最喜欢喝酒了:“这酒好啊,五粮液,我都没没舍得喝,看到没,新的,可不是别人喝剩的,是不是馋了?馋了你就说,反正都是给你的。”
“还有菜,今儿个的菜老霸道了,瞅瞅,这是海参,没吃过吧。这是鲍鱼,大不和馒头差不多。”陆跣将两份菜放在塑料布上。
“这是龙虾,人家说是澳洲送的,坐飞机来的,你都没坐过飞机吧,乡巴佬。”老实说陆跣也没做过飞机,但他上过军舰,应该算是见过世面的,想必不该是乡巴佬吧。
“这还有条鱼,叫啥我也没问,可是挺贵的,你肯定没吃过。”
“对了,这碗看着像粉条子,不过挺好吃的,人家说是鱼翅,你可别糟尽了。”
将酒菜安置好了,陆跣又掏出一盒软中华,打开后抽出一支点着,插在坟头上,又抽出一根,点着,叼在自己嘴里。
“我5年没来了,知道你这老头肯定挑我了。可咱也没招啊,进去了,重伤害,判了5年,监狱那地方不让随便出来。我这刚出来就看你来了。”忙活完了,陆跣就那么靠着坟边坐了下来,天光已渐放亮,依稀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村庄。
“实际上吧,当初也没多大点事。记得咱村那刘寡妇不,就是你看上那个,屁股挺大的,还领着一个小丫头。当初我在城里倒腾菜,那娘两也去卖菜,你说你一寡妇长那么招人干嘛,后来就被派出所所长小舅子给看上了。成天找那娘两麻烦,还动手动脚的。有一次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和他们支把起来了。没想到那家伙太不结实,被我给削住院了。哎,于是咱就被弄进去了。”陆跣拿起酒瓶,先是往坟头上到了点,然后自己也抿了一下,酒水混合着烟草更显辛辣,有点呛。
“我可不是看上那小丫头了,人家那会初中还没毕业呢。我主要是看他们太欺负人了,还有啊,你不是一直都挺相中那刘寡妇吗?我得给你看着啊,咋样捡我这个儿子不错吧,多贴心。”陆跣又喝了一口,然后将剩下的酒水尽数洒到坟头上,随后扔下酒瓶躺在衰草上,香烟仍在嘴上,却没有吸,缕缕青烟升起,而后被风缠绕,最后消散。
“监狱里也没啥好说的,感觉条件还成,供吃供住还让上学。就是不让出来,开始的时候这个憋屈啊,后来也就习惯了。在里边咱也没受多少气,小黑屋倒是给关过不少次,小黑屋是啥你知道不?就是那种不大点的小房子,里边也不黑有窗户有灯就是一个人有点孤单。关在里边我就想,你说你这老头躺在山上干嘛呢,咱家那枣树上的枣还有没有了,那窝燕子快回来了吧。”
陆跣的眼神渐渐的迷离,眼前的烟雾变换着,幻化出一棵大枣树,又似嬉闹的春燕,转而化成一张沧桑的脸......
曙光乍现,一缕阳光穿透晨雾,今天应该是个大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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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跣开着路虎来到靠山屯的时候已经是早上9点多了。开春了,虽然还没有到农忙的季节,但村里的乡亲们也有很多开始张罗地里的活计。
一些半大的孩子呼啸着从村西跑到村东,又追着不知道谁家的大黄狗乱跑。
小学校里响起了课间操的声音,透过不高的围墙可以看到百十个孩子穿着校服在做操。
靠山屯处在一个山坳里边,一条不知名的溪水将村子与外界隔开。陆跣离开的时候只有一座木桥通向村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木桥已经被改成了一座砖石结构的拱桥。而村内的主路也由土路变成了砂石路。
陆跣和老爹的房子就在这条路的最西头,房门前有一颗老槐树。
路虎的到来让整个村子产生了一丝涟漪,虽然汽车在这里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像路虎这样的车还是很少见的。呆在家里的人们探出头张望着,企图探听这是谁家的亲戚,而那些半大小子也不再追逐大黄狗,而是尾随着路虎。
房子没有动,只是破败了许多。围墙已经破损的不成样子,土坯的残体随处可见,房门上的大锁头依旧忠实的守护着这个家,只是木质的房门已经遮挡不住任何的侵入。
门口有只泥坛,陆跣翻开泥坛,一把拴着红绳的钥匙已经锈蚀的不成样子。但陆跣还是将它揣在怀里。
锁鼻和锁头也都生了锈,但很牢固。只是锁鼻下的门板却早就烂透,不用太大的力气,那门便被推开。
一蓬灰尘掉落,发现脚下还有一只残破的燕窝,零星的羽毛粘在其中,不知道是哪年掉落的。
房间里的一切没变,和自己离开的时候一样。东屋里还放着那张桃木的炕桌,炕桌上还摆着老爹用过的烟袋。只是烟杆已经烂得不成样子,铜头铜嘴倒是依然完好,陆跣将它揣在兜里。
炕柜里是老头子剩下的东西,不多。用一个蛇皮袋装着,里边零零散散的有些衣服,然后就是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得到的一些奖章,奖章都用厚厚的油纸包着,打开一看还是那么刺眼。老爷子没事就摆弄这些东西,和陆跣吹牛,想当年老爹怎么怎么牛逼怎么怎么厉害,再厉害还能咋的,末了还不是窝在山沟沟里的一个光棍老头?
还有一包是老头特意用油纸包好的小孩衣服,老家伙说当初陆跣就是穿着这身衣服被他捡到的,看着很小的那种,当时陆跣长得已经很高了,穿着像是背心短裤,而且还破烂的不成样子。但老头子还是留了下来,说是哪天没准能找到陆跣的父母,这就是唯一的证据,陆跣不知道能不能依靠这身衣服找到父母,他只记得他的名字是根据这衣服上的名字起的。很牛逼的说,姓陆还光着脚丫。
又在屋里转了几圈,这房子实在是太旧了,而且多年没人住,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要报销,甚至于陆跣都怕大声咳嗽直接把这屋子震塌了。
实际上他和老爹也没啥遗产,拿了装着老爹东西的蛇皮袋子陆跣便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