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样?没事儿吧……你们呢?”
大地震刚刚过后的小村里到处是一片凌乱,身为村长的魏先民简直是忙得脚打后脑勺。虽然说是不足几十口子的小村落,可是习惯了平淡日子的村民们突遭横祸,自免不了鸡飞狗跳,家家都可以听到嘶喊、谩骂,和那些哭天抹泪的女人孩子混在一起,乱做了一团。
魏老汉压制住了自己恐慌的情绪,把家里婆娘撵到了一边,挨家挨户地赶过去看望灾情。
虽然是地动山摇地厉害,不过这山里人家户户都不缺石料,几乎家家经过几代人劳作下来,都是在深挖地基苦苦经营。那所盖起来的坚固石屋,用得也是古法糯米汁掺杂着明矾、石灰来粘连填充缝隙,这种配方是沿用了很多年的老法子,盖起来的房子,那不是一般地结实牢靠,以至于除个别几处荒废的棚子塌了以外,几乎就没见到什么房倒屋塌的惨状。
不过各家男女老少倒是被惊了个够呛,叨叨咕咕地拉着魏老汉说得不停,,大体都是在问这地震会不会再来,或者说是追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是不是山塌方了之类的。
“叔!叔!俺哥和俺满江叔都不在家,好像出去了,可咋办啊?”林家老五从旁边撵上了魏老汉,这个才十七八岁的半大小子这当口已经是完全惊慌失措地乱了手脚……
“啥?这神更半夜的……他们干啥去了!那狗剩呢……他在不在?”
“不知道,俺刚刚从家里出来没见着俺哥,在俺叔那里转悠了两圈,也没啥动静……估摸着是都一起跟着出去了吧?”
这林家老五就是四小子的亲兄弟,平时两个人常在一起,感情上很是不错,此时这种天摇地动,到处是一片乱哄哄的情况下猛地不见了人,也难怪他着急了!
“这几个货,不是又淘换玉髓去了吧?”刚想到这儿,魏老汉的脑筋也崩起来了——他作为村里的老人,可是知道那个被人叫做老神头的老家伙,压根就不是什么省油灯。
同样是差不多的年纪,这老家伙经历可比自己要复杂许多。听说,他早年间上山和一个老道学过几年,懂得风水五行,本身又是老石匠,精通雕刻,晓得石性,谣传他年轻时还在外地和一帮坏小子在西北盗过墓。可以说,在这穷乡僻壤的磨盘村里,这个被人称为老神头,大号是林满江的老家伙,就是半个活神仙,虽然不会什么掐指算命,可也能凭着那对招子点石成金了!
至于他大哥家侄儿里的那个老四,更是个一惯就不安分的坏痞子,只不过有着老人们看着,他也不敢犯大毛病就是了。眼下厂里经济不好,家家日子不好过,可难保他们搭起伙来铤而走险……
“这么巧?他们今天夜里出门,这山上就出问题……该不会是他们做了什么吧!”老魏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禁对着旁边林家五后生追问了一句:“知道他们去哪儿不?”
“那我哪知道……”林老五刚要再说,猛然身体一个趔趄,刺啦一下后裤脚被撕开了半截。
“汪……汪汪!”
两个人这才看到,原来身后已经窜过来一只秃了半截尾巴的老狗,正在死命咬着林老五的裤子,一边叫着一边往后扯动。
“咦?这不是你叔家那只大黄……这怎么灰头土脸的……坏了!该不是出事了吧?”老魏一跺脚,心里话,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些个不省心的哦!
按下村里两个人紧紧张张照呼大伙儿上山不提,这边狗剩却是被那眼前的变化给惊了个目瞪口呆,他从上到下的仔细打量,眼前这货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和那年画里面的那个张牙舞爪的龙一般无二。
摇了摇尾巴,龙头缓缓冲着狗剩点了点,似乎是感激对方在关键时候不计前嫌帮了自己一把。不过狗剩这时身体沉重,一连试了几次连坐起来都很吃力,估么着大概是腰骨受了严重挫伤,也只好顺便一把抓过了那块玉璧,和手里的那方翡翠一并揣进怀里,重新半躺下苦笑摇头,只叹天公不肯作美,同样是抗过了一场雷劫,自己这个重伤号却是没得了任何好处。
“狗日的嘞!你这货还真是只龙哎……我说,别人都说风从虎,龙行云……你咋得和个泥鳅一样尽往土里钻?看你这憨头憨脑的,还在那里张着嘴傻乐,真是个憨包……对了!我就叫你憨宝好了,这名儿咋样……不赖吧?”狗剩这里念念叨叨,已经把个刚成型渡劫的小龙做了通过生死、共过患难的伙伴,更连名字都取好了。可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那被称作憨宝的龙居然十分欣悦地接受了这个名字,难道真是患难之交见真情,这一大一小还就这么结了缘了?
“干什么……一直看着我干什么?哎……你要干什么?啊!”
那龙盯着狗剩良久,眼中突然精光一闪,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把大嘴一张,一条长舌柔柔软软地卷住了狗剩,狗剩只觉得眼前一黑,竟被那龙一口把他吞了进去……
那条龙左右扭了扭身体,腹胀如鼓,随之动作也愈加地小心了起来,但只听到它肚子里有一个微弱的声音还在不甘心的呼喊:“你个死泥鳅,臭憨宝……忘恩负义,你吃了我,烂肚子烂肠子,拉死你个狗日的,死长虫,烂泥鳅……”
可能是这些话有些实在不太中听,那龙也气得直咬牙,可惜人已经在他肚子里,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加快了游动的速度,一路往那面前的沟壑里钻了进入。
说来也奇怪,这龙一进到沟里,身边的土堆立刻纷纷从两边塌陷下来,随着它不断蠕动,仿佛蚯蚓在土中钻动,如鱼得水似的。起初,还能看到鳞甲在土里若隐若现,可再没多大功夫,就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
良久。
地面上一片狼藉破败,依偎着枯树边上也只留下了两个人事不省的老少伤号,远远灯球火把簇拥着已经可以听到几声呼唤掺杂着狗吠,看起来应该是大黄这只老狗顺利搬来了救兵了!
……
狗剩虽然被吞进了龙肚子里,但却奇怪的没窒息过去。当然其中原因都要归功于怀里那方翡翠和玉璧,被吞下肚伊始,这两件事物便自发地放出了青白两色光芒,柔和地裹住全身上下,虽然也是被颠得七晕八素,却还能勉强清醒着看到周围那些黑乎乎的肉壁褶皱来回蠕动,自己仿佛是一个被包在了一个包袱堆里,毫无规律地忽左忽右,上下乱撞。
当然这里依旧臭气熏天,狗剩依旧是感到了很是难熬,止不住一阵阵干呕,正当他几乎就要耐不住性子,计划伸手去抓着两边向上攀爬的时候,忽然那肉壁已经紧紧缩了起来,顺着那头顶深处,一股子又酸又腥的黄水翻到近前,仿佛腾云驾雾似的,狗剩在龙腹里面不住翻滚,接着噗地一下子,他已经被吐在了地上。
“呕……”
和那龙大口喘息相类似,狗剩也是不住地恶心大呕,仿佛是巴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才肯罢休的样子。
一直过了好一阵子,这种状况才算是好转。来回转了转颈子,狗剩看了看那龙,又瞅了瞅自己,仿佛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良久才指着自己的鼻子,张口结舌地问道:“我还……还……活着?你没……没吃了我?”
那龙眼睛眯成了一线,嘴角抽搐,似乎是有些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奈何它实在是无法用言语来表明心迹,只好委委屈屈地把大脑袋的下巴在狗剩身边蹭了蹭,喉咙里发出了一阵一阵噜噜的怪响。
“好痒!”狗剩被它鼻子前面的胡须搞得几乎笑了起来,忍不住一阵颤抖,随即却又突然牵连了胸前腰腹各处的伤势,哎呦大叫了一声,只疼得眼前发黑,金星乱冒,冷汗也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你……你个憨宝!可真是把俺给吓……吓死了!哎呦……可疼……疼死个人!”费了莫大力气才说完了这句话,狗剩已经是脸色苍白地伏在地上,两眼园睁,喉咙嘶嘶作响大口喘气,浑身止不住地抽搐抖动了起来。
硬是被安上了憨宝这个名字的蛟龙,此刻也被狗剩的模样吓了一跳,它围着痛苦不堪的憨宝转了两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突然转身游走急匆匆不见了踪影。
不大功夫,憨宝已然又兴匆匆地返了回来,到了奄奄待毙的狗剩面前,噗地一大口喷出了漫天雾气,洋洋洒洒落在了他的身上。
说也奇怪,这丝丝水汽仿佛是宛如活物,一缕缕如同万千小蛇扭动,自发自觉地渗入了狗剩的身体,清清凉凉的感觉油然而生,让狗剩立刻感到了全身说不上那么轻快,不自禁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阿……嚏!”一下子突地坐了起来……
“嘿!好舒服……是啥灵丹妙药,再来点呗?”憨宝这一招果然是手到病除,狗剩居然一下子从地上又跳了起来,一把抱住了它的脖子,满心欢喜大声欢叫道。
看到法子有效,憨宝自然也是高兴地摇头摆尾,索性脑袋一晃,把狗剩甩在了头顶,摇摇摆摆载着他往黑暗深处游走了过去。
虽然说是眼前一片朦朦胧胧看不甚清楚,不过狗剩也感觉得出这里是个偌大无比的通道,这里四通八达,石笋狼牙般参差不齐地分布于头顶和各个角落,时不时阴风习习扑面而来,隐隐约约有些星星点点的幽蓝或是粉白色闪现,夹杂在湿漉漉的岩壁之中。
归功于怀中两件宝贝发出的青白光芒,狗剩一路看到的都是光怪陆离,几乎所有映入眼帘全成了怪异的模样,就连憨宝头顶也是一片斑驳。
大概这就是憨宝原本的巢穴,这龙在这里游动自如而且目的明确,根本不见一分一毫地犹豫,而且愈行愈快了起来……
呼呼地耳边生风,狗剩被吹得短发飘摆,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只感觉腮帮子噗噜噜也不自禁抖动了起来,仿佛是腾云驾雾一般新鲜有趣。
“四小子说他曾坐石雕厂的小四轮上省里新开的水泥路上逛过,那会儿把他吹得眼睛也睁不开,大概就是这样了吧?”心里把现在的光景,和当初四小子来家里吹嘘的情景比较,狗剩把身下的憨宝当做了疯狂奔驰的铁马,他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情不自禁地用手使劲拍打憨宝的头顶,大叫道:“快……冲啊!”
风驰电掣地蛇形于五光十色光怪陆离的地下世界,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梦中可望而不可及的经历,尤其是座下就是传说里威风凛凛的神龙,这更让狗剩感到兴致高昂,大呼小叫地雀跃不已。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再早熟也难免暴露他贪玩的天性,更何况这种情况下大人也难自控,不要说他这个原本生活里就缺少欢乐的小人了!
也不知道走过了多少转折和洞口,片刻之间一人一龙就到了个巨大无比的盈彩洞穴之中,刚刚进入到洞口,狗剩立刻感觉眼前为之目眩,眼界为之一宽……
“哇……”
止不住张大了嘴巴,狗剩的眼睛闪过了灵动的异彩,这里,几乎就是传说中的仙境。
高高悬空在头顶上是辽阔无垠湛蓝的天幕,如同微风吹拂,不时荡漾出波光粼粼的光纹,一片极巨大的广场,地面全用汉白玉铺砌,亮光闪闪,一眼看去,使人生出渺小之心。雾气蒸腾恍如轻纱,竟都在脚下漂浮环绕。
在广场远处,每隔数十丈便放置一个高青铜古鼎,共有九只,似乎散乱实则有序地排布着,鼎中青烟飘起,一股沁人肺腑的香气弥漫各处,仿佛已经可以闻到如兰似麝的味道扑鼻而来。
广场尽头,在雾一般朦胧的云气后,似乎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渐渐的,有水声传来,间中还有雷鸣般的流瀑冲击轰然巨响。
那些云气温柔轻轻围绕身旁,而憨宝到了这里,似乎是有什么顾忌,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随着它的逐渐行进,眼前也露出了清晰的面目。
两侧回廊曲曲折折,婉转斜伸向深处,细细水声传来,整座广场散发七彩颜色,如天际彩虹,绚丽缤纷,美焕绝伦。
憨宝不敢踏足广场中央,只是沿着边上回廊下面游动,来回穿行。又走了一会,雾气渐薄,竟是到了另一处世界,不由得眼前霍然一亮,只见面前一片广阔的水域,那湖面如同透明,湖水不深却清可见底,四面仿佛是广无边际,映照着茫茫云海,轻轻浮沉,一眼望去,心胸顿时为之一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