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厅内几人异口同声,皆以为自己听岔了。
二长老直接傻眼——自家族长的意思,是拿了好处,还不办事?
天底下哪来这般道理?
过去十年,余家已成江湖笑话。如若再有荒唐之举,水月城这点家族基业,怕是难以保全!
二长老正待作怒时,大长老玩味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拿丹药,却不解婚约……”
大长老年逾花甲,嗓音浑厚:“族长你且说说,其中是何道理?”
倒不是他想打圆场,而是忌惮鹤山宗——余家一介商贾,府内觉醒者算不过百,面对专精武道的宗门,不过是脚下蝼蚁!
族长之言颇为离奇,大长老觑得严豹恼怒,当时暗忖:与其让外人含怒喝问,不如自家人抢先开口!
余化心里有数,轻笑作答:“倘若严宗主执意退婚,定会亲至水月城。他不来,则事出有因。”
大长老闻言,微微颔首,并目视二长老,使其稍安勿躁。
自家族长年少成名,除开直追老辈的战意修为,其多谋多智,亦曾享誉江湖!近二十年来担纲族长之职,不仅让余家坐稳水月城第一家族,亦有望成为东平郡水产龙头!
余化不会无的放矢,恰才所言,定有其深意!
——
不出所料,客席上的严海,一时陷入思索。
进门便骄狂霸道的少宗主严豹,眸子里闪过一丝迟疑,旋即怒火上脸,却在临将爆发之前,不着痕迹的看了严海一眼!
随后——
“余叔叔,欺人太甚了吧?”严豹怒火中烧,冷笑连连。
他将手中宝盒搁在桌面,反手按住桌角。那黄梨木的桌子嘎吱作响,随时都有可能崩为齑粉。
余化面色沉静,早把严豹的举动看在眼里,那足以说明——鹤山宗带重礼退婚,看似诚意满满,实则玄机暗藏!
余斗困在战士境已久,家族无法匹配修炼资源,鹤山宗在此时送来一枚玉品赋元丹,无疑是雪中送炭!
作为父亲,能帮儿子冲破瓶颈。作为族长,亦能顺势带领家族退出江湖,摆脱笑柄。
退婚之举一箭双雕,余化没理由拒绝。
然而——
作为鹤山宗主严泽的生死兄弟,余化又必须拒绝。单纯退婚,赋元丹是对子侄的一片心意,严泽定会亲来。
严泽今番未至,则不论退婚与否,这枚价格昂贵的丹药,都将赠予余家!
此有割袍断义之嫌!
儿子的天赋好坏,显然不能成为生死兄弟斩断情谊的缘由。余化心里,此刻已然料定:鹤山宗出事了!
而且,出了大事!
——
大厅里,气氛几乎凝固。
严豹年少轻狂,哪受得这般压抑?瞧见严海动了下手指头,便猛的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道:“余公子,可有胆量接我三招?”
突如其来的挑战,令余斗很是莫名:好端端的,干嘛要找小爷打架?
不过顺势一想,自己不接,亦或是当场落败,退婚一事便无可转圜。
眼下之局,退婚对家族明明有着诸般利好,父亲再三推诿,似是另有所谋?
……
“哈哈,少宗主……”余斗思忖一圈,处变不惊,起身与严豹厅前对立。
余化心存隐忧,本想主动暗示,却见儿子镇定如常。索性耐着性子旁观——今日窘境非同小可,这小子接下挑战,此局才是活了!
只见余斗嘴角微微扬起,带着几分恣肆:“少宗主,三招?你这是……瞧不起谁呢?”
“余斗……”严豹瞳孔一缩,咬牙切齿。胸中腾烧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雀儿这些年,替你受了无数委屈!你欠她的东西,我这当大哥的,今日要一并讨还!”
婚约之事,余斗辩驳不得。
他只能进一步挑衅:“那就看你本事了!”
来都来了,不斗上一斗,终是欠些圆满。
既然注定动手,便少不了几句狠话!
……
“不知死活!”严豹懒得废话,上身一压,骤然前蹿!
余家前厅不大,左右席位相距不到一丈。严豹踏步捏拳,一步迅若疾鹤,那拳头便砸到了余斗当胸!
嘭!
余斗只觉一头凶猛异兽迎面冲来,连忙合紧双手,全力抵御时,强劲的力道已在胸前炸开!
眼看战意激荡,要被当场击飞,但余斗脚下生根、强定身形,硬是凭着土河战意的韧性,仅仅退后了一步!
身后即是茶桌木椅,若是摔个灰头土脸,撞碎桌椅茶盏,双方脸上须不好看。
动手归动手,切不可轻易掀了桌子!
——
“少宗主!”余斗气息翻涌,脸上强自镇定,向主位方向侧退一步,连胜笑道,“这可算一招了。”
“呵,一招就一招!”严豹倒也坦荡,脸上咬牙暴怒,心里却是清醒不少——他自幼习武,恰才一拳看似普通,却有七八年功夫。
再加上八星战士的不俗武境,寻常的同龄少年,怕是早被打得不省人事!
眼前的余斗硬吃一拳,却仅退一步,表现得颇为从容!
此子,绝不是酒囊饭袋!
“第二招!”严豹心里暗哼,纵步再上——登时拳行如鹤,飘逸灵动之间,竟有一种尖锐之感。
鹤山宗凡品高级战技,鹤形拳!
主位上的余化凝眉观望,心中暗急:鹤形拳有戏、翩、破三式,斗儿怕是要吃大亏!
说时迟那时快,严豹右拳自下往上,直冲余斗颈项!
余斗的武境不弱,却只会些基础拳脚,仅凭本能反应合手前压——孰料严豹脚下一转,那看似迅猛的拳头,竟是虚招!
拳出以诱敌,劲出即收,此为戏!
——
严豹矮身侧踏,一步来到左侧。右拳变攻为缠,靠住余斗的双手,同时左拳击出,直击肋下!
“好快的步法……”余斗心里一惊,此刻双手回防不得,情急之下,连忙向后撤身,同时抬起右脚,猛的踹向严豹小腹!
脚不如拳快,却在进退之间,占了些许尺寸之优。
若是硬拼到底,我扛你一拳,你吃我一脚,谁也讨不到便宜。
余斗料定,莫说被自己踹上一脚,严豹要是脏了衣裳,场面上便是输了!
堂堂鹤山宗少宗主,对上个水产家族的废物少族长,非但没教训成,反倒弄脏了衣裳?
传扬出去,少不得遭人笑话!
“嘿……”
眼看拳脚交击,就要命中各自的目标,严豹的眸子里,悄然几丝戏谑——霎那之间,他踏定的左脚猛然发力,回手平展如翼,身体轻盈掠起,好似白鹤腾空!
近身抢攻,强压身法,迫敌破绽百出,此为翩!
——
余斗心里大呼不妙,自己一脚踹空,身子已呈向后仰倒之势,严豹腾身而起,凌于当头,此一拳再出,不论余斗的土河战意如何坚韧,都将被打倒在地!
“破!”
严豹拳闪青光,腾身之际腰腹反曲,有如一张满弦的硬弓!此刻猛然激发,浑身之力,汇聚在这一拳之上,瞄着那可恶之人,重重砸下!
蓄力千钧,一击决胜,此为破!
——
“躲不开了!”
余斗咬紧牙关,当下别无选择,就势往地面一躺,将土河战意汇聚双臂,合护身前——
嘭!
大厅里传出一声巨响,随着那凶猛的拳劲砸落,余斗背后的地板砖石,亦是出现了龟壳状的条条裂纹。
严豹眼看得手,颇有风度的暂退三步,面色倨傲:“你可服输?”
“……”
地上的余斗紧抿双唇,喉咙里憋着口气,却不敢贸然吐出。因为他嗓子又痒又甜,这时候压不住气,张口就会喷出血来!
“斗儿……”知子莫若父,看到余斗倒地,余化虽然心疼,却只能咬牙旁观!
余斗性子温和,向来不与人争斗,恰才的挑衅之言,多是有意为之!这臭小子,竟也看穿了局面!
只是那严豹,似乎并无留手,两番出招,都接近全力!
瞅这情形,鹤山宗另有计划是真,严豹想替妹妹出口恶气,那也是真!
——
“这才到哪……”余斗缓了口气,稍显僵硬的站起身来,唇边的笑意,带着几分嘲讽,“莫说三招,你就是把我打死,小爷也不会服输!”
说着,他摆好架势,冲严豹伸出根手指,勾了勾道:“来,咱们继续!”
严豹脸上嗤笑,却已有所警醒——眼前的余斗,被世人嘲笑了十年,江湖上论起清澜国第一废物,怕是非他莫属!
“现在的余斗,哪有废物的样子?难怪父亲会那般交待……”严豹皱着眉,心中有所犹豫。
他又看了严海一眼,眸子里闪出问询之意:这第三招,还出不出?
鹤山宗大长老旁观多时,心下已有判断,笑呵呵的道:“余公子武境扎实,为九星战士,加之土河战意护身,少宗主怕是占不到多少便宜。”
“……”严豹咬了咬牙,狠狠的瞪着余斗,那架势,像极了要一决胜负。
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未坚持出招。
哼声之后,坐回了左侧客席。
严海安抚得自家少宗主,这才抬起视线看向余化,下意识铺开灵元屏障,罩住厅内几人:“不愧是余家之主,退婚一事,的确事出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