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叔叔你们醒来后，就发现自己来到一个莫名的洞窟里？”

“嗯，我不知道是撞到什么东西，还是只是昏过去，总之当我和老陆醒来后，我们和其他人便失散了。后来我们两个想办法找路，结果找到另一处大洞窟，还发现一个大水潭。”

接下来的后续发展我大概也知道了。我还真命大，这样也可以被叔叔他们给找到，明明在哪里都不晓得。但我也很庆幸他们被叔叔发现，在这种地方还可以跟亲人一块，着实让我心里踏实了很多。

普罗米修斯替人类偷来火种，燧人氏因雷击而发现了火，中西方不约而同地为“火”的出现编织神话与传说。“火”代表光，代表足以跟自然对抗的力量，也代表人类将要走向“文明”。这里没有偷火的巨人，然而眼前温暖的火光是真的给我心安与慰藉。

我和叔叔他们聊了一会，算是在这个没啥人烟的地方，小小地续续天伦之乐。

叔叔好像想跟我说什么，常有时候说话说到一半，好像在某个句点处就不知道要如何接下去，转过头看着我后又很快转过去。我在猜他可能是有什么苦衷不敢直接和我说。

叔叔的朋友陆大哥是挺风趣的人，似乎现今的处境也丝毫没影响到他的心情，还跟我分享他去四川学做菜的经历。听着陆大哥的四川行，我悠然神往，即使这里比电影院还暗，但以前在网络看到的有关四川的照片，好像完全遮盖过周遭的幽暗，一张张清晰无比地浮现在眼前。

那时候我没想过，这次的经历会不会影响到自己以后旅行的心情，我一边啃着皮脆内嫩的烤鱼，一边看陆大哥很热情地在比手画脚，火光在岩壁上投射出影子，感觉就像是在荒郊野外的夜空下闲话家常。

不知过了多久，衣物几乎都干了，人也烤得干爽，疲惫感少了很多，我和萍儿穿回衣服，一行人准备动身。在刚刚的聊天里，我们也在讨论如何从这里脱身的可能。

叔叔他们也推测这里应该是湖底，在听了我叙述从被大漩涡卷进去到和萍儿一块掉到水里的经过之后，他们就更加确定这个假设。

对于我们逃出彭老大宅邸那一小段过程，他们还挺讶异的。

我不确定该不该跟这两个大人说，萍儿有超能力的事，所以在述说的同时也编造一些比较可信的情节，还稍微加快带过。

陆大哥频频看向萍儿，让我一边说一边很担心自己说溜了嘴，断断续续说完之后，叔叔他们似乎没有特别在意我刚刚说的半真半假的剧情。

陆大哥说既然确认我们四个都是从水中迷失的，那么这里应该是湖底的洞穴没错，洞穴很可能是经历了千万年时间，经由水或是地壳变动的力量，让这里产生出一条不规则的大洞窟。

我也问说为何鄱阳湖会忽然出现大漩涡，还有叔叔在水底下看到的莫名其妙的光点是什么，叔叔说他也不知道，只是有耳闻过去打捞的团队也有遇到过，但也只是半信半疑，至于出现大漩涡这件事他就真不晓得原因。

湖底不会突然出现一个小型黑洞，陆大哥猜想可能是湖底哪边有个大洞穴，因为地形与水流的交互关系而产生了漩涡，可是他也说不准，那个漩涡实在是太大！

我也不知道是为何，但是这湖底下是有个大洞穴，我倒是觉得真有可能，不然哪有个通道可以把我们送到这边呢？

然而猜归猜，但最后的目的还是要想办法离开这里。陆大哥说既然有地下河流，那应该会有个出入口，刚好他们落脚的水潭附近有接着一条河，他们就在河道的出口处附近扎营生火，陆大哥提议也许可以沿着河道走看看，我们也不置可否，反正也只有这个办法。

靠着火光，我依稀看得见水潭另一端的小型瀑布。我和萍儿就是从那边下来的吧？还以为会掉到地心去，却是掉到这片有两三座游泳池大小的水潭里，还凑巧被叔叔他们发现。

这一趟下来，“机会”“命运”常常会在我脑中闪现，要我去仔细聆听它们想跟我说些什么。记得论语里孔子好像说过他“五十而知天命”，可是我还不到二十，“天命”应该还离我蛮遥远的。

家里是信佛的，对于佛祖和菩萨，我只知道他们远在西天，法力无边，以大慈大悲之心怜悯着痴愚不明的众生。

科学无法证实上帝的存在，同样佛、菩萨、或神明也是，一样让人感到有距离感，有些不真实，就很像空气，我知道我在呼吸着空气，但我就是感受不太到空气。命运也是，命运跟天地众神一样飘渺，文字无法完全描绘“命运”的模样，科学符号也不能表现“命运”的公式，但“命运”就像是我们看不着、摸不到的双生兄弟，时时刻刻都在我们身边。

从到机场开始不久，被抓，被当人质，又被漩涡给卷到这里来，这一连串的事件如彩票连中一样，一一爆发，让我相当措手不及。

如今我还活着，站在水边看着如倒满黑水银的水面，听着如雷怒吼的水声，现在似乎又平静了下来。如果“命运”像是一条上下起伏的线，那它给我抛了一大个，好几次震荡后，现在又装得若无其事，好像在酝酿些什么。

这是因为我的命运也不甘寂寞吗？不甘平淡无奇吗？即便我也不想平凡一生，没什么事情可以得意吹嘘，可是这个也太过刺激了，玩太大对心脏很不好。我有跟叔叔说过老爸老妈的事，他说若是能逃出生天，他一定会帮我扛起来，叫我别担心。

我倒希望他们两老不要也冲到华东来，不然事情就更麻烦了！心里暗自祈祷，家里的神明和佛祖菩萨能够大发慈悲，展现神力，助我们能渡过苦岸。

“走吧，小靖！”

叔叔拿着手电筒，对着我照一照。陆大哥的潜水服没全脱，只拉开上半截，脱去在路上就挺笨重的蛙鞋，径自把两手的袖子当成腰带给绑在一起。叔叔则把潜水服给塞到我的背包里，然后就直接替我背。

我走过来，叔叔靠近我轻声地说：“那个叫萍儿的小女生，她一直……都这样吗？”

“我也不清楚，可能也不是吧。”

“闷不吭声地，像得了产后忧郁一样。”

“你跟她走一块，看紧一点。人是长得不错，就是感觉很怪。”

“说起来小靖哥，你的魅力还真特别！”

“……叔叔你少取笑我了。”

“哈哈……你把火把拿着，还有这些布料。若是火势变小，就把这些布往火把上缠一缠。”

“这些布是从哪里来的？”

叔叔指指自己的衣服，他只穿了深绿色的内衣“早拿来献给光明了！其他的是我和老陆在路上捡到的。”

“路上捡到的！？”

叔叔没多说，点点头就招手要我们往前走。萍儿只是抓着那张纸，还不时把纸给放进嘴里咬一下，看起来就像一个百般聊赖的女孩，之前一副活力四射，好像无所不能的她到哪里去了？

我掂掂火把的重量后，我靠近她拍拍她的肩膀说：“萍儿，我们要走了。走吧。”

“这边，这边好熟悉喔。我好像有来过……”

萍儿抚摸着墙壁，像是在感应岩石的脉搏一样。我听了吓一跳，然而对方却好像有什么回忆流入她脑海中，露出既努力思索却又茫然的神情。萍儿的言行举止不太靠谱我是知道，但是她说这里她好像有来过，这是什么意思？

“萍儿，你是说真的吗？……不可能吧！”

“不知道，但是，好像有印象……”

一边说着，她反而丢下我先往前走，我楞了几秒后也跟着追上去。

接着大水潭的河流比较大，而且刚好河流的一旁还有可以行走的空间，尚可供一个人移动。

陆大哥领头，叔叔第二，我和萍儿居后，四个人以一字长蛇阵的方式出发。

一路上我们摸着墙壁，注意着脚步慢慢移动，空洞的天然隧道因流动的水声，我们就像是走进某只巨型怪物的喉咙里，听着它沉重的呼吸声。

路上我们很幸运没遇到什么栖居在此地的毒蛇猛兽，也没遇到什么古代陷阱，内部的构造有点复杂，但我隐然觉得脚下所走的路径不太自然。

我说不太上来，现在觉得这里应该是无人来过的地方，可是为何这条路是如此地，要如何说呢。

我想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句话，这一段路上的地面几乎相当平整，若说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实在太神奇了！但我无法证实自己的猜疑，只好保留气力，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老陆，我们走了那么久，但这条河弯弯曲曲，左拐右绕的，真不知道会带我们去哪里？”

“有耐心点，小陶。这里人生地不熟，你跟我抱怨也没用……反而我觉得奇怪，一路上太过平顺……这里让我感到奇怪。”

“……现在是谁在吓唬谁呀？没遇到什么麻烦，不是很好吗？”

“不是，总之很难说，这里似乎不单纯……咱们继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