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上司又挂了

2016-12-09 12:00:004196

第10章

“出差、高铁、恐怖袭击,全都是我们亲自经历过的事。”边媛缓下了情绪压低了声音,用一种传递秘密的语气谨慎说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咱们之间关于‘户外运动’这个话题吗?它就是最好的证据。因为我们经历过所以这些事情残留在我们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所以我们会觉得它是梦,会觉得似曾相识,可它不是,它是真实发生过的,我们亲身经历过的。”

这一回辛以瞳被结结实实地弄得毛骨悚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有印象可是我却没有。而且,什么叫我们亲自经历?什么时候经历了?上辈子?”

“不是上辈子……这不是一回事。难道你没有这种似曾相识感吗……不对。”边媛说完那番义正言辞的话之后,再往回想,又一次迷惑了。

灵光闪现只是一瞬间,她们都是平凡生活的普通人,所谓的“真实的循环”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她们身上?很明显,就算边媛想得再多,在逻辑上说服了自己,也无法于情感和认知上达成一致。

两人陷入了痛苦的迷思,谁也说不出话,迷茫而恐慌的情绪将房间捆得严严实实。

辛以瞳一直没关门,午夜的走廊上一阵急促而沉闷的脚步声踏得惊心动魄。辛以瞳都没回头看是谁,下意识地急忙将房门关了起来。

“怎么了?”边媛走上前来。

辛以瞳往后退:“不……不知道,好像有谁在走廊上奔跑,还不止一个人。”

她说话的时候边媛就已经上前趴在猫眼上往外看。

边媛的眼珠和猫眼相隔一公分,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眼睛瞪着不敢轻易眨动。

“有什么吗?外面?”辛以瞳问道。

边媛否定地“嗯”了一声说:“你后退一些。”

辛以瞳看着她的后背,总觉得门口不安全:“你回来吧……别站那儿,过来……”

边媛看见了什么忽然浑身一颤,就在她要退后之时“砰砰砰砰砰砰”剧烈而连续的枪响近在咫尺!边媛身上炸开无数的血洞,辛以瞳大叫着急速后退,一下倒在了床上。

边媛沿着门慢慢滑倒在地上,鲜血立即染红了她身下的地毯。

辛以瞳惊恐地看着被打烂的房门,走廊上的灯光从弹孔里渗透进来。

“边媛!边媛!”辛以瞳一个猛扑扑向张着眼睛的边媛,边媛口鼻中不断有血往外涌,她咳嗽了一声,小指戴着一枚精致尾戒的手颤抖着抓住辛以瞳,用力一掐,在她大拇指外侧留下一道血痕。

她用最后的气力说了两个字:

“快逃。”

渗透进屋内的光被人影遮挡,门外站了人。

辛以瞳将边媛抱在怀里,看向门口。

“咣”地一声,破烂不堪的门被一脚踹开,五个男人走进屋来,手中黑森森的枪口对准了她。

我们陷入了一个真实的循环。

在死之前辛以瞳想起了边媛这句话。

如果她说得没错,那么这样是个怎样的循环?关于死亡的循环?我们注定要死在这儿?

她看着几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站在她身上,将糊在脸上的头发拨开,看了一眼她的脸之后相互摇了摇头,在房间内巡一圈,走了。

他们在寻找着什么。

如果没有边媛的预感,那么我们应该在高铁上就死了,根本到达不到这儿。

这也是循环的一部分?可是这家酒店是我们随机选择的,如果当时我们选择了另一家酒店呢?现在的一切不就能避免了吗?循环的细节不就被打破了?

视线和意识一起迅速流走,这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是死亡前身体在大量释放多巴胺,消除痛苦和恐惧,安抚即将冰冷的身体。

奇怪的是这感觉她居然是熟悉的,这绝对不是第一次经历,可它怎么可能不是第一次经历?

辛以瞳不相信。

不可能。

这只是一个意外。

……

这只是个意外。

“啪。”

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辛以瞳浑身一哆嗦。

“哟,吓着你了?”边媛坐在她身边,笑着问她。

冰冷的塑料座椅无论坐多久都不会温暖,破旧的夜班车摇摇晃晃地在山路上行驶。车窗不时被豆大的雨点敲击,浑身潮湿遍体生寒。

醉汉依旧晕倒在座位上,老太太沾着口水点钱,从破碎的眼镜片之后透出两道精光,嘴角忍不住地上扬,大腿拍得啪啪响。

两个情侣倒是一点都不忌讳,直接谈论起一会儿要住个好点的旅馆,不要再像之前几次都住在网吧,累得骨头都要散了。

她在去往塞口市中心的夜班车上。

对,她和新上司一起出差巡柜,在返回的路上这位老对头新上司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拉她下车,没给出任何合理的理由,只说高铁危险,自己梦到了可怕的恐怖袭击。

梦这种事怎么能当真呢?她都不知道梦过多少回刀光剑影,也没见哪次真的成真了。

“刚才睡着了?抱歉。”

辛以瞳摇摇头:“怎么了?”

边媛小声道:“你觉得那两人面熟吗?咱们是不是见过?”

“谁?”

边媛指了指对面的那一男一女。

“江风和曲灵?”

“哎?”边媛好奇,“你认识他们?”

辛以瞳被这一问也奇怪了:“对啊,我认识他们吗?”

“……辛总这是睡迷糊了。在高铁上咱们和这两个人一个车厢,看来他们也下车了。你看那皮箱。”

辛以瞳望过去。

“皮箱上有血。”

夜班车到了市中心,乘客们纷纷下车。

“没想到这里还有四星酒店,好像是刚开的。”边媛拿着手机在她眼前晃了晃,“咱们走运了辛总。”

辛以瞳看了眼那酒店的名字,问道:“只有这家酒店吗?”

“嗯?”边媛叫车的时候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会嫌弃,“好点儿的就这家,其他的都没星级,我怕辛总住不惯。”

“行,就这家吧。”她也是太累了,莫名的不安不能影响她入睡的欲望,她想要快点到温暖的地方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到了酒店定了两间房,她们刷卡上七楼,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空无一人,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她们的房间在对门,都是让人不安的尾房。

辛以瞳站在房门口,房卡捏在手上想要刷卡进屋,却迟迟没有动作。

她回头看边媛也还站在那儿不动弹,姿势和她一模一样。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怎么不进去?”辛以瞳问道。

“感觉……”她抬头看了眼房号,“不太踏实。辛总怎么也不进去?”

“我也不太踏实。”

边媛笑道:“咱们不踏实到一块儿去了。”

正说着,走廊那头走来两人,她们同时望过去,正是夜班车上的江风和曲灵。江风抱着皮箱看了她们一眼,随着曲灵进屋去了。

辛以瞳的手忽然一疼。

她抬起手看了一眼发疼的大拇指外侧,并没有受伤,可疼痛的感觉依旧,仿佛在警告着她让她心慌,但警告的内容却不得而知。

“辛。”边媛捏着房卡的手臂垂了下来,出乎意料,她说,“走吧。”

“去哪儿?”

“你绝对和我想的一样。”边媛的言语中有种不可违抗的坚持,“我们不能住在这儿。”

她一眼就看见了边媛小指上的尾戒,没有任何花纹的铂金戒指环在她纤细的手指上,闪亮夺目。

辛以瞳经常出差,为了人身安全她会经常会在网上留意各种在外住宿的热心提示。

这类提示一般分成两个流派,一是现实派,现实派告诉你不要住头尾房,因为头尾房比较偏僻甚至挨着走廊尽头的窗户几率较高,方便歹徒攀爬作案而不被轻易发现;也告诉你进屋之前先在外面通过猫眼往屋里看一看,是否猫眼反装,黑心店家能从外面看到屋里的情况;更告诉你不要住在远地人群的旅馆,半夜有人拿钥匙进屋偷窃时要大声喝退……

这些都好说,一般人胆大心细都能做好。

至于另一个玄学派就比较吓人了。辛以瞳没敢多看,生怕给自己添堵,就记住一点——任何时候都不要怀疑自己的直觉。当你住进陌生的房间的第一时间觉得浑身说不出来的不舒服,那一定别住。谁知道这间房间里发生过什么,留下过什么。

这世界上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感觉不对马上撤退。

从酒店出来本来想打出租车,两人站在路口用叫车软件叫了十五分钟都没有一辆车应答,缩小地图一看,地图上空空如也一辆车也没有,这个点钟塞口的所有出租车师傅都在温暖的被窝里睡觉了吧。

拉着箱子冒着毛毛细雨,两人徒步向地图显示最近的快捷酒店走去。

事实证明,人在极度疲累的状态下所有琐碎的要求会急速降低,生活品质也完全不顾。快捷酒店也不嫌弃了,要不是只有一条街的距离还能撑着走完,辛以瞳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当场决定就地休息露宿街头。

这家快捷酒店位置偏僻得让人匪夷所思,从大路拐到小道,小道转小巷,在能闹鬼的小巷子里三路十八弯地摸了好一阵子这才在黑夜中看见幽幽的一个红牌子——思家快捷酒店。

思家快捷酒店一共两层,一看就是民房自己改的,小小的门帘玻璃大门,本来的红砖楼刷了上一层白,和大门平齐的高度再来一层蓝,整体形象非常符合快捷酒店的气质。她们走到门口,看见老板娘躺在门厅的沙发上一边吃辣条一边看电视。

辛以瞳推开门撑着,好让边媛拉箱子进去。合上门回头,墙上大喇喇地写着“钟点房28元一小时,双人大床房188一天,精品商务大床房388一天”。

老板娘见客到一咕噜爬了起来,头发乱糟糟地一边打呵欠一边问道:“几间房?”

边媛道:“两间。”

“就两间精品商务大床房了。”

“行。”

老板娘拿出个软皮笔记本和纸:“两个人身份证都给我,押在这里,退房的时候和押金一起退。住几天?”

“就一晚。”

“押金一千。”

边媛掏钱和身份证,辛以瞳把临时身份证递过去的时候看见一只蟑螂“嗖”地一声沿着墙边蹿了出来,消失在老板娘刚刚躺的沙发之下。

老伴娘在登机,边媛说:“你先坐着等会儿?”

辛以瞳急忙摇头:“我站会儿挺好。”

酒店没电梯,就两层楼,她们的房间在二楼,边媛自个儿拎箱子爬楼梯。

辛以瞳看行李箱那么大,她又高又瘦胳膊细得跟麻杆似的生怕她提不动,想要上去帮忙被她劝了回去:“行了行了,您那点小力气省省吧,一边站着去别被我不小心怼到。我自己能搞定,忘了高铁上你行李谁帮你放的了?”

边媛这人说起话来总是一副“和你很熟”的感觉,偏偏还不让人讨厌。除非是极其紧张的时刻,其他时候她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有时候老谋深算有时候温柔可爱,这两种模式切换起来倒是毫不费劲。

辛以瞳也就不添乱了,看边媛劲儿还真不小,提拎起行李箱上楼轻轻松松。不过辛以瞳还是跟在她身后护着。

边媛回头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好笑:“怎么着辛总,怕我连人带箱子滑下去?这是随时准备捞住我么?”

“可不。”

“不盼我点好,这摔下去得把你压扁。”边媛自顾自地念叨,“画面不要太好看……”

快捷酒店别有洞天。

两人的房间钥匙上写着201和202,可到了二楼一看,这两间房居然一个在头一个在尾,中间隔着一条长长的走道。一个浑身还是泥的矮胖男人从中间的小屋里走出来,头发乱糟糟,看到边媛和辛以瞳挺惊讶,一边下楼还一边往回看,看的她们浑身不自在。那男人走到楼下似乎在和谁说话,说话声很明显在刻意压低。

“辛总。”进屋前边媛丢下一句话,“屋门锁好。”

她没说这话还好,这么一说辛以瞳赶紧开门锁门地试了好几次,确定门没问题才进屋。

所谓精品商务大床房就是除了床之外多加了一张桌子和大脑袋老式电脑,电脑上蒙着一层的灰,网线那头耷拉在布满未知污垢的地毯上。

辛以瞳站在浴室门口往里看,浴室居然出奇的大,水泥墙水泥地,一个原本应该是白色而现在变成灰色的喷头歪歪斜斜地挂着,深蓝色的男士塑料拖鞋摆在门口,还不一样大。

完美。

这分明是不想让人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