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原本是打算回到博望苑中与少傅石德商量一二,当他刚出宣德殿外就见到一队一千人的羽林卫正整装站在自己面前。
太子的车驾也准备妥当,刘据还未开口,领队的军人上前一步拱手道:“臣羽林卫校尉高兴志,参见太子殿下,甲胄在身,恕不能全礼。”
刘据将他扶起道:“高校尉免礼。”
“谢殿下。”高兴志挺直腰板,侧身对着太子道,“请殿下上车,我们即刻出发。”
太子没说话,他快步登车,只是在进入车厢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未央宫。
一队羽林卫拱卫着太子车驾匆匆出城,一路往西北去了。
皇帝忽然抬起头望着门外的长安城,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太子此时已经出城了吧?”
海黄门恭敬地回答:“回皇上,方才下人来报,太子已平安出城。”
皇帝道:“好啊,只要据儿一走,朕就不怕他们还能翻了天去。”
海老黄门道:“皇上,恕奴婢多嘴,太子此时出城会不会被奸人所劫?”
皇帝豪迈地笑着回答:“哈哈哈哈,这便是你与朕之间的差异了,只要太子一出城,朕敢保证,没有一个人胆敢去碰他,哪怕是伤他一根毫毛都不可能。”
这时,一片金黄色的银杏叶子忽然飘落在皇帝的桌上,皇帝将银杏叶拾起拿在手中左瞧右看,海老黄门也注意到这片银杏叶,他惊异地看着皇帝手中的叶子道:“这就怪了,此时当值初春时节,哪来的银杏?”
皇帝捏着银杏叶在手中转了两圈,只见银杏叶上写着三个字:我还在,皇帝沉吟片刻,而后忽然爆发出爽朗的大笑声,整间宣德殿中的阴霾被这爽朗的笑声一扫而空。
此时,已经深入大漠之中的莲二十一没有在继续行军,骠骑将军的传令兵刚刚才递了一道消息给他。
这条消息太重要了,以至于影响了莲二十一的整个作战计划,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暂停行军,调头回文正城。
陈昶,这位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京城纵绔,长安除去皇室以外的第二大世家陈氏一门的次子,这位谦虚的好孩子跟着莲二十一一路来到文正城中,打过拓跋律,杀过胡蛮子。
好好的一员猛将偶然间被般舒发觉了他的创造才能,在般舒的死磨硬泡中,进入了仙工部。
现已是仙工部当之无愧的二号人物,可陈昶还是不满足,二这个字眼自从他出生之后,从未离开过他的生命。
在家中排行老二,进私塾学业第二,下演武场武功第二,中途跟着一位云游仙人学了些符箓阵法,好巧不巧做了这位老神仙门下的二弟子,好不容易找了份新玩法,到了部队中,居然还是二把手。
陈昶快疯了,他只想做一次第一,哪怕是件微末小事也可以,可偏偏天不随人愿。
就算是被打法送货到长安,他也是文正城中第二位奉旨入京的人。
陈昶骑在从前拓跋部那里缴获来的战马,身旁全是仙工部出产的四轮马车,每辆大车有四匹驽马拉车,这虽然有违礼法,好在当今圣上赦免其罪。
陈昶从队首跑到队尾细细地来回探查一遍,再次确认货物安然无恙之后,他才驾马跟在队伍中间,长长的车队左右都是文正城中派出的精兵。
四轮马车上拉着很沉很沉的货物,货物用大块麻布盖着看不出是个什么物件,陈昶却知道这里面是什么,这些宝贝可都是他亲自参与制造的。
陈昶心里想着,等这次回到长安之后,一定要让父母亲和大哥一起来见识一下,这宝贝的威力,好让他们知道,自己也不是一个只懂得玩乐的废物。
陈昶心中有盼头,他就想加快行程的脚步,领头的四驾马车上插着一面龙旗,东风把龙旗扯得哗哗作响,好像也是在催促行人的脚步。
诸葛蓄坐在一辆马车的车厢中,他坐的这辆也是一辆货车,所谓的车厢,就是几个大木箱只见的一片空隙,诸葛蓄刚好能藏身其中,大木箱被固定在车板上,头上用麻布盖好,再用麻绳捆结实了。
只要不太挑剔,与那带着车厢马车也没什么差别,更何况诸葛蓄身下还垫着好几层用棉花做的垫子,就算马车再怎么颠簸,对他来说也没太多感觉。
诸葛蓄手中捧着一卷竹简,接着木箱之间缝隙处透进来的光,看得津津有味。此去长安生死不知,诸葛蓄也没太多顾虑,他只是认真地研习学问,不时地写写画画,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当他们出发的第五天之后,偶遇了一队由羽林卫护送的马车,诸葛蓄扒着缝隙,隐约间看到了一位与他年级相仿的少年郎正端坐在马车中。
已经回到文正城中的莲二十一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派了两百轻甲骑兵沿着前去长安的官道去找寻太子爷的踪迹。
皇帝的密旨,在他回城的当天,莲心公主就拿给他看过了,刚看到圣旨的时候,莲二十一还挺高兴,毕竟圣旨里是让莲二十一弄些般舒造的武器送到长安去,能让皇帝下圣旨讨要东西的侯爷,普天之下可能就知剩下莲二十一了。
莲二十一拿着密旨傻愣愣地笑着,莲心公主实在忍不住,还是教训了他一番,经过莲心公主的深刻教育之后,莲二十一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先前犯了多大的错误。
他有超过朝廷制造的好装备,有一大群战力不俗的将士,军粮丰厚,还有社会的舆论加身,再加上他师出名门。
这简直就是一个绝佳的造反机会,天时地利人和都快被他占尽了。
别的不讲,单单玄武炮这一项,就足够他开疆拓土,裂土封王了,想清楚这一症结,莲二十一不由得心底发凉。
要不是皇帝宽厚,他现在早就应该被下到诏狱之中了吧?
不过,他忘了一点,只要擎天府存在一日,皇帝就不可能花心思去对付他,他在孟家的时间太长了,孟老爷当年激流勇退,放弃了大好的前程归隐田园,他记得小时候,孟老爷对他说过最多的一句,帝王薄情,圣君寡恩。
孟老爷闭门十多年,从未接见过当朝的官员,就连望南县的县丞杜少陵也只是在孟家搬入城那天,与他打了声招呼,往后与这些官绅们打交道的人就成了孟七,孟大管家。
莲二十一那个时候,不是特别明白,别人家的老爷巴不得天天都有人来家中联络感情,自己家老爷见宾客如见猛虎,见权贵如见豺狼,唯恐避之不及。
今天,莲二十一一不小心体验了一点点当年文正公所经历的事儿。
当今圣上真的太恐怖了,这种无形的压力压得莲二十一喘不过气来,没办法谁让皇帝生了刘惜儿这么一位让他爱慕不已的女子呢,至于刘惜儿的老子,不管他脾气如何古怪,莲二十一在不喜欢也得兜着。
莲二十一摸摸自己的鼻子,好在和刘惜儿成亲以后,不用和皇帝住一个屋檐下,毕竟自己也是有封地的侯爷,面积虽小,怎么着也能养活他和公主了。
打定主意,莲二十一决定不再去想他的未来老丈人,现在只等着自己的未来小舅子到来。
带上他去北边浪一圈就回来,让手下去找一下早先溃逃掉的匈奴兵,最好抓百十来个放到他和小舅子的必经之路上。
然后,他就带着这位从未上过战场的小舅子,带着义军,以泰山之姿强势碾压过去。
杀过人,怎么着也算上过战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