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没去县里了,柳元在晚春铺子那儿干着,这也快成亲了,应该去商量商量,还有铺子的事应该去盘盘帐,县衙的玉米长的怎么样也应该看看……
哎,又是一堆事儿。
柳心盘算着时间,安排家里的各种事,出门的日子就赶到初五了。
早上起来,秦大娘嘟囔着,“老话说出门三六九,这破五都不出门。”
秦伯一家到秦家岗这几个月不但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而且因为这儿的人都姓秦,觉得自己找到了根儿,除了还是奴籍,其他的和村子里的人也没什么两样。
柳心也没有拿他们当下人看,秦伯、秦大娘和村里的老人也能说到一块儿,隐隐觉得以后在这养老,也能算作秦家人了。
秦大娘虽然管柳心叫二小姐,但却以秦家为重,对柳心的关心早就超越了晚春所在的李家。
平时村里人也不出门,柳心虽然隔段时间就出去,但秦大娘一直觉得去趟县城也是挺远的道儿,得好好好准备着。
这一大早就和儿媳妇杏花嫂子蒸了包子,还做了两样点心给柳心在路上吃。
每次出门秦大娘都要唠叨几句,柳心也不觉得烦,相反心里还有种温暖的感觉,到这里也没个亲人在身边,有个老人像21世纪的母亲一样唠叨一下,自己心里还挺受用的。
柳心昨天没睡好,今天起来眼皮就跳个不停,心绪有些不宁,可已经安排好今天出门的,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没想往日那样拿太多银子,随身只带了三两碎银子应急,然后把包子和点心拿上马车,秦伯赶上车就出发了。
秋意渐浓,风很凉爽,马车是带棚的,柳心在车里坐着把车篷里的帘子挑开,看着将要成熟的庄稼正在神游。
马车突然颠了一下,没等柳心反应过来,马一声长嘶,车转向打横就要倒立起来。
柳心随着惯性差点被甩出车外,手抓到车篷挡板探出半个身子。
“你们干什么!”秦伯愤怒地大喊。
柳心一看车周围站着六个彪悍大汉,手里拿着棒子正虎视眈眈地看向柳心。
柳心心里一惊“不好,碰到劫匪了!”
“怎么办”,柳心大脑飞速旋转。
周围最近的村子也有二三里远,这是个拐弯道儿,和秦伯两个人赤手空拳怎么也对付不了六个大汉。
看能不能破财免灾吧,柳心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几位大哥,我家相公病了,我们着急去县里买药,这一共就三两银子,你们拿去打酒喝,这儿还有些点心,你们也拿去吧!”
柳心把小装饰包打开,三两散碎银子有六七块,假装慌乱手哆嗦着就拿一两块扔到路旁的草丛中,有两个大汉忙转身到草里找。
柳心紧接着把剩余的银子和点心分别扔向不同的方向,这样五个大汉终于都离开车子去找东西。
柳心低叫一声:“快,快走!”
秦伯还没缓过神儿,听柳心一叫,才反应过来,挥着鞭子打马背上,“驾,驾”,
马车刚才已经打了横,这一打马,马往前窜儿了一下,随即斡头就往回跑。
就这么几十秒种,马车窜出一丈多远,几个大汉也反应过来,一个络腮胡子就大喊“别让他们跑了,把马车抢过来!”几个大汉起身就追。
秦伯拼命挥鞭子,马车跑得飞快,但几个大汉也是卯足劲儿地追。
柳心在车里紧紧抓着篷上的板,稍有不慎就得甩出车外。
马跑到前面一个拐弯,没控制住窜进旁边的地里,打马出来这速度就慢下来,几个大汉也追到眼前。
一个大汉一手搭上车篷就要窜上来,柳心一用力一脚蹬上去把大汉踹下车,但同时由于惯性,柳心也差一点就甩出去,手抓那块板已经松动下来,再一用力就得掉下来。
柳心心里直叫苦,看来今天难逃一劫了。
现在也不知离村屯多远,管他有没有人先呼救吧,大不了就拼了。
柳心大声喊:“救命啊,抢劫了!”
秦伯也跟着喊:“抢劫了,抢劫了!”
几个大汉看柳心大喊愣了一下,四处看了看。
柳心也乘机往旁边瞅了瞅,也许天无绝人之路,远处影影绰绰竟来了几个人。
柳心和秦伯赶紧接着高声大喊“救命了,抢劫了!”
那边人影越来越近,这边大汉一时不知怎样好,也停下来了。
秦伯又一鞭子打在马身上,马车又窜出去。
柳心还是不停地喊:“抢劫了,抢劫了!”
对面的人旋即到了眼前,来人给马车让出道,马车又跑出二十多米,渐渐慢下来。
柳心长出一口气,终于逃出来了。
这时再往后看,刚才迎面看到的几个人已经和几个大汉打到一起,柳心这时也稳过神,问秦伯这离村子多远。
秦伯瞅瞅四周说离家里就有三里多地。
柳心让秦伯快赶车,半刻钟就能到村子,赶紧喊人去道上帮忙,咱不能没良心,这后边几个人要是没来,咱也逃不了。
马车一阵风地往回跑,很快就到了村子边。
柳心和秦伯大声喊:“快来人,有劫道的,去救人!”
各家各户人都往出跑,柳心下了车,秦伯也来不及解释,招呼着男人快上车去救人。
这下,七八个小伙子跳上马车,秦伯赶车就跑,剩下的人有的拿棒子,有的顺手拎个家什就跟着车后面追上去。
柳心这时心里一放松,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起不来了。
村里这些妇人赶紧连扶带架把柳心弄进屋放在炕上,秦大娘往柳心身后放一摞棉被,让柳心倚在被上,大家围在身边七嘴八舌问怎么回事。
柳心简单的地把事儿一说,大家都震惊不已,连忙问柳心受没受伤。
柳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胳膊腿都有些酸,手背上有两道血檩子。
秦大娘帮着查看,胳膊和脚背上都有淤青,个别地方破了点皮儿,看情况没什么大事儿,不过这也把大家唬的不行。
秦大娘赶紧打发人去集镇请大夫。
一会儿功夫外面人声鼎沸,村里救人这伙人回来了。
明远进屋告诉柳心人已经给抓回来了,秦富亲自带人去县衙报案也顺便送信,秦坤元带人正看着几个贼人。
柳心起身随明远来到外面,满院子黑压压地都是人,东厢房门口守着秦坤元还有几个小伙子。
看柳心出来众人让开一条道,秦坤元也把东厢房的门打开让柳心进去。
东厢房地下五花大绑了六个鼻青脸肿的大汉,正在地下嗷嗷直叫。
克鲁拿着把匕首在傍边恶狠狠地瞪着他们,看来克鲁正在修理这几个坏蛋,看柳心进来克鲁都把头低下不知在想什么。
明远上前用脚踢着,狠狠地说:“让你抢我娘银子,你这个坏蛋,你这个坏蛋!”一些半大小子也都上前来两下子儿。
柳心现在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就让他们看着点等县衙来人再处理。
转身出了东厢房,秦坤元和柳心说了这次救人情况,实际秦家几百号人并没有帮上什么忙,等大家赶到时,六个大汉已经被打的爬不起来,秦家就是上前把人绑回来,顺便把三个外乡人也请了回来。
柳心让秦坤元领着去拜谢下,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救命恩人了。
一进院子的正厅里三个陌生人坐在上座,秦刚秦元还有王秀才正在作陪喝茶,柳心和秦坤元进去,几人放下茶杯,秦坤元给几人作了介绍。
柳心上前深施一礼:“几位大哥,今天多亏你们路过,要不还不知道会怎样,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上座中间那个男子开口:“不必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们戚家军既然赶上怎么也不能放过几个小匪。”
“戚,戚家军、抗倭英雄戚继光、你们是戚家军!”
柳心脑袋嗡的一声,到大明朝第一次面对面接触到历史明星了。
几人有些怪异地看着柳心,不明白这妇人为何如此激动。
“我们确是戚家军,不过孟诸老将军已经过世,我们是兴国将军属下。”
戚继光晚年号孟诸,有五子,小儿子就是戚兴国。看来是对上号了。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戚将军威名远播,戚家军抗倭卫国,老百姓怎能不感念恩德,今日又幸得戚家军相救,真是三生有幸!”
柳心一激动,如男儿般的豪迈之气顿显无疑。
戚家军几个人都是愣住了,没想到自己名声这么好,而且也没见过这般说话的女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秦坤元搭话打个圆场:“几位壮士有所不知,我这弟媳不是一般女子,从我秀才弟弟过世后,就挑起我秦氏一族重担,你看我秦家庄满地庄稼,人人读书,就是我弟妹这一年多功劳。”
秦坤元絮絮叨叨说起一年多的事,傍边秦刚和秦元也不是的补充,柳心到大明这一年多一幕幕都想图画般展现在三个戚家军士面前。
听完讲述,三人不禁肃然起敬,中间的男人率先开口:“秦夫人,我张成、我兄弟李元发、张富贵,我等三兄弟失礼了,原来夫人是如此人物,比我戚家思源小姐更有巾帼之风。”
左右两边的二人也起身说:“李元发(张富贵)给夫人见礼了!”
双方宾主再次落座,这次倒是没了芥蒂相谈甚欢,原来这三人是戚继光次子戚安国的亲兵。
戚家军自戚继光起在沿海一带打出了威名,可戚继光晚年却遭到贬谪,最后在登州老家驻扎,四十年前戚继光就过世了,年长的几个儿子近些因年事已高已相继过世,这些年戚家军就掌握在小儿子戚兴国的手中。
可是近几年边境流寇渐起,建掳也屡屡寇边,朝廷的粮饷都支援剿匪了,戚家军的份额就降低了,况且一层层克扣扒皮,现在已养不起太多兵,所以年岁大的,身体有伤残的都打付回家了。
而张成等人虽是亲兵,但都过了三十,而且负过伤,这次秦兴国给每人发了几两银子让他们回家了,他们在路上就碰到了柳心这事儿了。
柳心又问了戚继光撰成《纪效新书》以及与谭纶、俞大猷等抗倭名将写成《练兵实纪》是否属实,三人称属实,并且亲兵还都学过。
三人这下来了兴致,不但谈起兵书,还说起了“鸳鸯阵”,戚继光曾经针对明军兵器装备种类繁多、沿海地形多沮泽、倭寇小股分散的特点,创立攻防兼宜的“鸳鸯阵”,以十二人为一队,把长短兵器迭用,刺卫兼顾,因敌因地变换阵形,屡败倭寇。各队利用作战间隙训练,三人都参与过阵型训练,而且张成还当过队长。
柳心动心了,这是人才呀,碰上不容易。
柳心就旁敲侧击地问了几人的家庭情况和以后的打算。
三人家乡相距不远,离秦家岗大约七八十里,只有张富贵成过亲,家里有媳妇和一个孩子,张成和李元发是两光棍儿,张成有个老娘,李元发孤身一人,以后干什么,暂时还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家里种地要是不行,看能不能在镖局找个营生。
柳心起了招揽之意,听完情况就直接了当地说:“三位大哥,不瞒你们说,我这里正缺人手,你看我这儿还有些小生意,以后还有大发展,你们要是能帮我们送送货,教导下秦家子弟,我们就感激不尽,每年十两银子,四季衣裳,至少每旬能吃一次肉,如果家人来的,再给五亩田地,你们看怎么样,当然以后咱们这儿再发展的好,报酬也会提高。”
这时当个镖师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一年能拿到手十两银子也就不错了。在柳心这儿明显是危险低报酬高。
张富贵和李元发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张成说回去看看老娘,要是老人家同意就把人接过来。
这下大家都高兴了。
秦坤元经过柳心这事,心里也害怕了,饰品加工这块儿隔一段就得往县城送货,这要遇到劫道的,那可是大损失,这身手了得的戚家军要能给当保镖那是最好不过了。
张成几个人也高兴,从军营出来以后的出路正犯愁那,这就碰到了好工作。
呵呵,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