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质朴而又澄澈的姑娘名唤余珊珊，说起来还与苏猛有些渊源。

三年前，苏猛刚刚晋升镖师，一次押镖行经毗邻乾州的落雁丘，便恰巧救下了这个被山匪害了父母，欲虏上山的可怜姑娘。

当时余珊珊心灰意冷，欲在父母坟前寻死，又被苏猛拦下，看她无依无靠，索性便将其带回靖安，安排在回春馆里打打杂，也算某条生路。

小姑娘大抵是在医道上有些天赋，不过一年，便被回春堂医术最高的张老先生看上，收作了记名弟子。

苏猛偶尔负伤，都是在小姑娘细心照顾下痊愈的。

是以一来二去，以前身那个正直却又不知变通的性子，在镖局内关系最好的，除了死去的宋赋，便只有小姑娘余珊珊了。

见苏猛转身，小姑娘清澈的目光由惊喜转作担忧，道：“苏哥哥，你又受伤了吗？”

苏猛虽换了个人，却吸收了前身记忆，对这个内心如外表一般素净的小姑娘本能便喜欢得很。

见她这个样子，忙道：“未曾受伤，只是碰上点麻烦，想请你师父帮忙配上一副解毒的方子。”

余珊珊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轻快道：“师傅今日被刘大镖头请到镖局内为人治伤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哩！应该是还没忙完。”

见苏猛面露难色，又笑着轻轻昂起头道：“苏哥哥需要解何种毒的方子？凭日里馆中也备了些常用的解毒丹，如果不合用的话，我也可以想想办法。”

苏猛一阵犹豫，不知道怎么说。

余珊珊见他如此，素脸上跃起三分狡黠，故作不依道：“苏哥哥莫非是看不上我的医术！”

苏猛两世的孤寡，对什么熟女风情、妩媚婀娜之类的抵抗力异常强大，毕竟前世对着屏幕里的各位老师，见得多了。

可是对少女娇嗔这一套，万万是扛不住的，当即投降道：“万无此意，我只是没想好怎么说。”

“医者父母心，有什么不好说，你直说便可！”少女已被勾起好奇心。

“你可听闻过……万声娇？”苏猛神神秘秘凑近余珊珊耳边，压低声音。

少女脸上清晰可见的浮起两朵红霞，以极快的速度爬上了圆润白皙的耳垂。

“忒！”

……

万声娇第一次出现，乃是出自一位横行湘蜀两地的采花大盗之手，毒性极强，中毒者无论是入品武者，还是仙门传人，皆难逃魔掌。

解药虽好配置，但取的是以毒攻毒的取巧办法。

是以井中之毒，还得等余珊珊这位专业人士，上门亲自查验一番才好配药解决，否则掌控不好剂量，旧毒虽除，新毒又生。

反正余珊珊是这么说的。

“珊珊啊！你确定你有把握？这可不能开玩笑的。”

苏猛看着坚持要自己挎上一个数尺高沉重药箱，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娇小少女，眼中满是无奈。

“哎呀这都问几次了？说了没问题。”

余珊珊微微喘着气，顺势抬手擦去鼻翼上的细小汗珠。

“苏哥哥，你这么不放心，莫非是自己已经中过招了？”少女小小的脸上挂着大大的好奇。

苏猛差点没绷住，不自然学着少女用袖子擦擦鼻头：“小女娃子胡咧咧甚嘞！那东西对男人能有用咯？”

少女若有所思，喃喃自语：“是哦，也没听说过哪个男人吃过万声娇，也不知道对男人有没有用哩？打点井水晚上给师傅尝尝……”

被小丫头的八卦之火烧过一回，苏猛再不敢多话，两人慢吞吞到了宋家。

宋柔儿许是伤心过度，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未曾出来，只有柳如烟闷头在院子内外忙忙碌碌。

不大的小院愣是被丰腴妇人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地打扫得纤尘不染。

几句寒暄过后，余珊珊催促着苏猛打了半桶井水，便闷头取出些瓶瓶罐罐和一套银针埋头试探毒性。

苏猛安静陪在少女身旁，耐心等待。

柳如烟忙着生火做饭，眼神有意无意间瞟过二人，眼中满是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苏猛察觉了妇人异样，还以为她在为昨夜之事耿耿于怀，更是有些不知如何自处，干脆把注意力全放在余珊珊身上。

看她挽起袖子，露出纤细粉嫩的小臂，做实验般将一小瓶清澈井水捣鼓来捣鼓去。

“成了！”

未过得多久，小姑娘打胜仗般举起双手，莲藕般的小臂在阳光下更显洁白。

冲着苏猛炫耀了一番，又将调配好的小半瓶白色粉末倒入井中。

“宋家姐姐，切记今日内不要饮用井水，待一夜后毒性挥发完，便可正常使用了。”

不知是不是跟自家师傅相处久了，对待除苏猛外的其他人，余珊珊倒颇有种一丝不苟的名医气质。

柳如烟自是强撑起笑颜，对着余珊珊连番道谢。

却在留二人吃饭时，被余珊珊拒绝，言道自家师傅还在镖局忙碌，要回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那苏兄弟送过余医师便回来吃饭吧？”不知为何，苏猛看着站在厨房门口的妇人，只觉得其有些说不上来的凄楚。

“苏哥哥一会儿陪我一起吃嘛！”苏珊珊拉了拉他的袖子，颇有些撒娇意味。

苏猛思及此前尴尬，忙不迭答应少女。

“那苏兄弟用过饭后，还是回返家中歇息吧！”妇人声音中已带一丝哀求。

苏猛看着妇人苍白的面颊，想了想，还是没忍心拒绝。

毕竟前世孑然一身过，妇人亡夫方去，家中又只有个还不太懂事的女儿，苏猛能理解那种无助悲哀的感觉。

送余珊珊回去的路上，最爱叽叽喳喳个没完的少女罕见的一言不发。

苏猛只觉得莫名其妙，几番询问下，少女方才顿足出声：“你住他们家啦？”

苏猛点点头，少女又自一言不发走到了前头，一时间气氛十分微妙。

苏猛有些不明所以，却离回春堂还有一段路要走，为了缓解尴尬，凑上前去将宋赋亡魂托梦一事徐徐道来。

余珊珊有些闷闷不乐的脸色这才有些好转，叹道：“原来也是可怜人，可惜没看到柔儿哩。”

苏猛只当她是感同身受，连忙劝慰。

余珊珊却道没了胃口，在苏猛的一再坚持下，才被拉进了路边小店，心不在焉吃了些东西。

“苏哥哥，你还要在她们家住多久？”

“我也不知道啊！也许就今夜，也许还要住一段时间。”

将余珊珊送到回春堂后，苏猛自然告辞回返。

却不知身后少女，面上满是纠结复杂的神色，最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有些咬牙切齿，恨恨跺了跺脚。

苏猛懒洋洋走在黄昏的长街上，心中有些彷徨。

他一边想回去陪着宋家母女，给些心理安慰，一边又想逃避那古怪气氛，最好是再也不见柳如烟。

可想起那个凄楚无助的身影，左右还是狠不下心来，还是往宋家而去。

走了几步，却冷不丁愣住，脑海中美人谱自行翻开。

本是空白的第二页上，少女倩影跃然其上，着质朴罗裳，双手藏在身后，脚尖轻点。

暗把罗裙束，只盼郎回顾。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评价：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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