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也会变?许鸢僵了僵……难不成顾川他……就是因为在这里太久了,才变成这个样子?许鸢一个寒噤,莫名有点发毛。
但是顾川现在确实有点惨。来来回回给人扇了好几巴掌也没反应,脸都该被扇肿了吧。她有点替他脸疼。
男人似乎觉得如今的情形越来越有意思了,又拨弄了一下顾川,他果然没有反应。男人慢慢替他解开绳子:“其实我见过你,你刚进309室的时候,我就在你旁边。”
嗯?许鸢耳朵微动,感觉要听到一些八卦了。或许这个男人能帮自己理一理顾川的事情也不一定。
“你……”没想到许鸢刚集中精神,男人忽然欲言又止。他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如羽毛挠着许鸢的心。“你……”
男人眉头微蹙,把顾川身上的绳子解开:“你的绳子归我了。”
他不由分说,把顾川挣脱不能的绳子很快绑在许鸢手上,又绕过她肩膀,撬开她的嘴,用粗绳勒住,最后绕回脖子,打了个死结。
许鸢郁闷,这个绳子打得诡异。现在自己脖子连手和头一块儿被绑住了,头还被迫往手那儿贴,嘴巴张开,舌头无法活动,只能任口水流下来。
“你看你,现在多像一条狗。”男人的语气嘲讽。许鸢气极,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但是更让她郁闷的是,至始至终,她还不知道这个男人的模样,还有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许鸢想问话,无奈一张嘴口水流得更多。难堪……屈辱。许鸢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但这些都是轻的。她最难以接受的,还是顾川的无动于衷。虽然她知道他也许可能只是疯了,但是还是很难接受这个现实。
顾川……再帮我一次……我下次再也不会弃你于不顾了。许鸢在心底哀求,但是她看不见顾川,也看不到那个变态的男人。
她就这样被绑在床上,然后听到男人的脚步声。他穿铮亮的皮鞋,皮鞋踏地的声音很好听。一下一下富有节奏感。只可惜如今那声音跟催命符一样令人战栗。
男人似乎越过床尾了,许鸢下意识抬头。她看到的是一身休闲的淡蓝色衬衫,和一条西服裤。做工精良的样子,带着事业有成的中年人的质感。
男人五官平凡,胡须修理得很是干净,眼窝深陷,显得有些阴郁。许鸢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但在游戏里,一切也不稀奇了。
男人一边挽着袖口一边慢慢走过来。许鸢下意识往后缩。她警惕地看着男人,眼神里写满了“你是谁”的疑惑。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命很值钱?”男人皮笑肉不笑,阴恻恻的口吻让人心烦,“你别做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该死。”说到“该死”两个字,男人特意加重语气。
许鸢咯噔一下,往后又挪了挪,肩膀突然被人抓住。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传来。她听到顾川冷静的声音:“我早说过,你绑架我会死得很难看。”
“……”许鸢动也不动,心都要麻木了。这一场游戏简直精彩,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那一刻她陡然生出一股无力感,想要退出游戏。本也没有必要在里面受这些罪过。
她就要出去了,顾川突然嘶哑地唤了一声:“父亲……”声音苍凉无比,如人用手狠狠撕开她的心脏。许鸢心中一凛,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转头,顾川的脸色已然变了,原本苍白的肤色更加苍白,只是脸颊上还有几个鲜红的掌印,还有嘴角一丝血迹。他的目光望向远处,如同看到了什么不想看到的情景。
“怎么?你难道心疼他?”男人戏谑的口吻,让许鸢悚然一顿。自己刚才……
哪有心疼他……许鸢脸微微泛红。怎么说自己跟顾川也不算认识,怎么可能心疼他。她可不是圣母白莲花,也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有意思,真有意思。难不成你喜欢他?”男人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在意这件事情,三两步走进了,捏住许鸢的下巴,“让我看看你的眼睛,让我看看你有几分真心。”
格老子的……疯人院果然一堆疯子……人家的事情他一个大男人八卦个毛线……许鸢被这个男人看得浑身不自在,恨不能一口盐汽水喷死他。而且他以为看看她的脸就能测出她是不是真心?他是刑侦专家还是会面相的道士啊?
她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没想到男人突然恼怒地甩开她的脸:“骗子!你这个骗子!你对他根本就是虚情假意!你对他示好只是为了让他救你!如果他落难了你就会撇下他不管!”大吼大叫的样子与刚才成熟稳重的精英范判若两人。
许鸢愣住了,脑海里飘过一句话。此人多半有病。
果然,有病的男人开始焦急地原地转圈:“你这个不知廉耻,虚情假意的女人。你这个只会利用别人,自私自利的女人,你,你!――”男人越说越气,最后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大声咳嗽。
许鸢目瞪口呆,只见他咳得额前青筋突兀,脸色泛红,声音在不大不小的病房里格外响亮。
她正震惊得回不过神,身后的顾川突然起身,许鸢明显感觉到他的不对劲,猛然转头,就看见顾川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理干净身上狼狈的印记,往窗户走去。
“时而说胡话时而茫然,有时以为自己是皇帝有时霸道总裁化身……”之前许鸢总结顾川的病症,特意总结了一下,但总觉得自己漏记了什么,看到顾川往窗口走去,她心下一凉,“还有自杀倾向。”
她忍不住“呜呜呜”地往顾川的方向挪去。不要……不要跳下那个窗子……她见过那样的情景,心底的恐惧和悲伤霎时间铺天盖地而来。
不要……她呜呜呜的声音如同悲切的胡笳,正常人听到都觉得心疼,可是无奈病房里只有两个疯子。顾川很快坐上窗台,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你看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看他!”男人一把抓住她光洁的脚踝。燥热的温度让敏感的许鸢本能挣脱。她用眸子怒瞪这个男人。
男人才不管她的愤怒,一把把她往自己这边拽。“你看看,都是因为你的虚情假意,把他变成了今天这副样子。他若是死了,全部的罪责都应该由你来担!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着他!你看看他因为你会怎样凄惨地死去!”
男人亢奋的声音莫名戳中了许鸢心底的软肋。她想起自己刻意忘掉的一些事情。她的人生,从那件事以后,彻底改变了。
有些人无法体会一朝变化的感觉,因为人生平稳,毫无波澜。今天睡在温软的大床上,明天还是如此。可有些人不一样。现实像一个大耳光,能够把一个正常人扇得不知所措。
那年她抬头,看到老街两边的梧桐树都枯萎了,叶子纷纷扬扬地落。一地满铺的惨淡的黄色,延展到长街的尽头,像一场盛大的葬礼。
那时候的她,看到的是满眼的黄与红,此后的噩梦里,这两种颜色在脑海里纠缠,反复出现。时而如墨滴入水中,快速地扩散。时而如被风吹起的枯叶,扬扬洒洒。
“为什么要我来担?想要放弃生命的不是他自己吗?”如果许鸢此刻能说话,一定要对那个男人说这句话。何况现在的她没有对顾川做过什么,那样的神逻辑她不可能傻傻地往自己身上套。只是她说不了话,眼泪不知道为什么掉下来了,如珍珠断线,一颗又一颗。
“哭?你也配哭?”男人看到眼泪更加焦躁,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脸。关不住的口水一直落,她知道自己像极了一条狗。
男人就喜欢看见她这个样子。虽然这种惩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她说不出话,只是哭声更加凄厉。坐在窗台上,几乎要跳楼的顾川终于感知到一点现实似的,转过头。
他幽深的目光黑洞般吸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鸢的哭声,他竟然真的下来了,往床边走。男人眉心一跳:“你以为哭就可以让他回头吗?”
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顾川道:“还有,你作为男人,因为她随便流露出脆弱的样子,就要回头吗?”顾川置若罔闻。
他按照内心的感觉一步步走过来,许鸢看着那一点点靠近的,苍白的俊美的脸,心微微一动。她也不哭了,可惜现在眼泪鼻涕口水都在,该有多难堪。她不确定顾川是不是恢复了意识,只是下意识别过脸。
他……要救自己吗?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会觉得恶心吗?许鸢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没想到顾川停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地从裤袋里掏东西。
许鸢不明所以,只见顾川掏出空气,但手势做成持枪状,对着她的额头,自导自演说了一句:“砰!我顾家的东西,轮不到你们抢。”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许鸢愣愣看着他幼稚的举动,心底最后一点热望,终于彻底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