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奔，从广场到勾鸿文所在的医馆，不过近十分钟。

周子楚在意识到他和沈慕晴间似乎诞生的奇怪关系后，本与沈慕晴轻轻握住的手，似有意似无意地松开。

沈慕晴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变化，手指加大力道，想要握紧周子楚的手，却被周子楚较不明显地躲到一旁。她呼吸一滞，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最后停住。

“怎么了？”

周子楚一直观察着沈慕晴，见她缓缓停住，也停下脚步，回头询问沈慕晴。他是明知故问，但这种情况下，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也只是懂装不懂。

沈慕晴沉默着，头撇向一边，似乎在望着什么出神。从周子楚的角度，除了一面侧颜，什么也看不出。他压下心中的愧疚情绪，走到沈慕晴身旁，也望向那个方向：那里的东西和人很多，他分不清沈慕晴的目光注视在何处。

“那里有一个算命摊。”沈慕晴开口道，声音难得的有些许柔弱。

闻言，周子楚的目光聚集到角落的小摊上，那里确实有一个算命摊，但算命的不是占卜的修士，而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要去算命吗？”周子楚问，尽管他认为身为修真者，去找一个普通凡人算命简直蠢之又蠢，但现在，谁在乎呢。

沈慕晴没有回答，径直走过去，站到算命摊面前。周子楚紧跟在她身旁，他很明显地感觉到，沈慕晴的状态有点不对，存在的气息若有若无，实力也在忽高忽低地波动，很诡异。

“秦子衿，她这是怎么回事？”

“修道，能一蹴而就，也能日落千丈。”

周子楚心一惊：“你是说——”

在地球的古代，常有某某人与神仙游玩山野，出入自然之间，三五年后得道飞升的传说。在这些传说里，主角都是有高人指点的修道者，进步之神速，令人难以置信；而在古代传说中，还有仙人辩道，全程嘴炮对轰，无需动手，即可分出胜败。

并且在论道中失败的人，道行多会一落千丈，不过朝夕，便大不如前，更有甚者会因此一蹶不振，彻底失去东山再起的可能。

这些神话故事无论虚构与否，都向人传达出一个道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这个萧何，就是“道”。

“修道之人需道心稳固才能维稳实力，一旦道心不稳，不论出于何种原因，都会导致实力流逝，重新成为一介凡人。”周子楚在心中喃喃自语。沈慕晴因“道”而实力暴涨，却也因“道”而陷入危机，如果情况继续恶化，甚至有可能会落得个“化道”的结局。

“这叫个什么事啊，我不就不想谈情说爱，至于么。”

周子楚很头痛，难道要他和沈慕晴说“我喜欢你/我爱你？”先不提别的，这是欺骗一个女子的心的违心话，他说不出口啊。

“我个人建议你先静观其变，她自行寻到这个算命摊，应该是人的自我保护能力在发挥作用。很可能，这个算命摊里有让她恢复正常的一线生机。”秦子衿说道，在不断树立和排除各种可能性后，他将最后的选择压在“相信”上。

他相信沈慕晴的“道”会指引她寻找生机，但接下来的，就全看周子楚能否把握得到了。

“有没有搞错，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什么事都要和我绑上？”周子楚快要抓狂了，这一路多少次了，意外跟成精了一样排着队找他麻烦。他就是想安安稳稳地过个招生盛典，要不要搞得像唐僧过九九八十一难一样？

在他跟秦子衿用精神交流的时候，算命摊的摊主瞧了他一眼，懒洋洋地把目光转回到沈慕晴身上。

摊主看相貌四十好几，打扮很邋遢，乱发油腻到可以挤出头油炒菜，身上的衣服脏到让人一毫也不想触碰的程度。他看着呆滞的沈慕晴，咧开嘴，露出两排黄得发黑的虫蛀牙：“小女娃儿，有什么要算的吗。”

然后，他暂时把沈慕晴放到一边，脏乎乎的笑脸转向周子楚：“小伙砸，你呢。”

摊主说话的时候，周子楚只感觉有一股像在肠道中呆了百年的排泄物味扑面而来，他及时屏住呼吸，也感到好一阵眩晕，迟迟没缓过神。

“好家伙，口气都成毒气了。”他胃中翻腾不止，很想转身就走，但眼下沈慕晴的未来可以说就在这个邋遢到鬼哭神泣的摊主身上，容不得他肆意。

算命摊前，沈慕晴伫立在原地，没有神态，没有动作，没有话语，连气息都恍惚变得不再像活人。

“娃儿你不说我可就自己算啦。这样，我给你算算财运，收费看板子，招生盛典特惠。”摊主随手指向头顶的标牌，又把手伸到衣襟里连扣好几下，露出非常舒爽的表情。

“给她算算爱情吧。”周子楚也顾不得隐晦不隐晦了，将话挑明了说道，希望可以通过关键词刺激沈慕晴，让她恢复常态。

“我给这女娃儿算，你插什么嘴！”摊主瞪着眼睛，恶狠狠地扫了眼周子楚，把目光移回摊上的一筒竹签，“小女娃儿我算的不准，也不正规，你看看就好，可别当真哈。”

然后，他把满筒竹签往上一抛，任由竹签跌落在摊上、地上、人的身上，笑吟吟地看着，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酒葫芦，咕噜咕噜灌了几口，发出满足的呻吟。

摊主优哉游哉，不把算命当回事儿的态度把周子楚激怒了。沈慕晴的生死存亡可以说就关联在摊主的身上，摊主毫无自觉可以理解，但面对上门的生意，却如此不当回事，这让周子楚心急如焚。

“别冲动，你急也没有用，耐心等待。”秦子衿的声音传来，其中蕴含的清冷让周子楚冷静不少。

“希望吧。”

竹签还有不少在跳动，摊主却突然“嗷”的一声，一把握住其中一根，像护宝一样紧紧捏在手里，不给周子楚二人看。

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手，对竹签左瞧右瞧，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小女娃儿你下次出行铁定赚得盆满钵满哈。”

周子楚心中气急，险些吐出一口鲜血：这老头竟然真的在算沈慕晴的财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