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依依睁开眼,看着自己那双白嫩的小手,不由微微一愣。
怎么回事?她记得自己已经是一病不起了,发儿还特意为自己请来了姜丞相,怎么她一觉醒来,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一切都变了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莘依依抬起了头,看着头顶上那打满了补丁的粗布床帐,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里不是她的文华宫。她虽是不喜奢华,可到底还是一朝之皇太后,她的寝宫内,又怎么会有如此简陋的床帐呢?
她这是做梦了吗?莘依依看着自己的手,摇了摇头。这一切都太真实了,难道,是苍天见怜,让自己再世为人......
“依依,你醒了?”一道带着慈祥关切的声音,从门外传了出来,惊醒了正在沉思中的莘依依。
她抬头看着那个掀开门帘,走进屋内的瘦弱妇女,眼底那忍不住的酸涩,便自然的冒了出来。“阿娘,阿娘!”
头上裹着青布巾的中年妇女,抬头见自己的女儿那一脸的悲伤之情,不由放下了手中的托盘,快速的走向了床边。
“依依,我的女儿,你这是怎么了?”莘大娘一把搂过自己的女儿,一手拿起帕子,轻轻的为女儿擦拭了一番眼角的泪水,脸上全是一片关切之色。
“阿娘,我没事。”莘依依见自己吓到了娘亲,不由吸了吸鼻子,努力的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阿娘,依依就是太想您了。”
前世,莘依依自从出嫁之后,就忙着相夫教子,忙着做一个贤内助。三十年来,她却是再也没有回过渭水之畔,连阿娘去世之前,她也还在为大周朝廷忙碌,而没能赶回渭水,见上阿娘的最后一面。
如今,她一睁开眼便见到了自己的阿娘,莘依依又怎么能不心情激动呢?
“傻孩子!”莘大娘见女儿还说些孩子气的话,不由好笑的摇了摇头,“可见真是摔傻了,你哪天不和阿娘在一起,哪里就用得着这样?这还天天见着面呢,就想阿娘成这样了?那将来,若是你出嫁之后,可怎么得了哦?”
莘大娘的话,让莘依依不由一愣。
摔傻了?出嫁?
是了,她想起来了,前世自己十四岁的时候,有一次去村外的小河边洗衣服,不知被哪个淘气的小孩扔出的小石块,砸伤了额头,昏倒了过去;后来,还是同行的二花等几个小姐妹,把她送回了家。
难道,自己就是重生在了十四岁的时候吗?莘依依想到这里,不由伸手往自己的额头上摸了摸。果然,自己的额头上,如今正缠着白布呢。
“依依,你可别乱摸。”莘大娘见此,赶紧一把拉住了女儿那不安分的小手,“隔壁村的大夫可说了,这可不能乱动,小心会留下疤的。”
“我的依依啊,可是咱们有莘一族最美的姑娘了,这要是留下了疤,那多可惜啊!”莘大娘一边说笑着,一边搂着自己的女儿,慈祥的摸了摸她的头顶。
“阿、娘!”莘依依装作有些娇羞不依的低呼了一声,却是趁机低下了头,掩下了眼底的那一抹悲哀。
有莘一族最美的姑娘?若不是有了这个有莘第一美女的头衔,自己的前世又怎么会过得那样的心酸呢?
前一世,她是大周皇朝的开国皇后!她一生效仿先贤,旦夕勤劳,以进妇道,被世人尊为“一代贤后”。可谁又能想到,在这繁花似锦的背后,却是她常常独自一人,垂泪到天明呢?
她的丈夫,前定西侯顾文渊----后来的大周开国皇帝文帝,的确是一个好人、好国君,可却不是一个好夫君。他对自己虽敬重有加,可对其他的女子,却也是亦然。
上一世,她谨遵妇德,无比贤惠;她眼看着丈夫纳妾不断,儿女成群。她看着那些妾室所出的儿女,不但不能面露不满,反而还要忍着心酸,恪尽一个嫡母的责任,悉心教养。
世人都羡慕文帝妻妾和睦,生养了一百个好儿女;可谁人又知道,在这背后,却是她无数的心酸,无数的眼泪!
她也是一个女人啊,也需要丈夫一心一意的爱;可她的丈夫,却将那份本该专一的夫妻之情,平分给了无数的女人。
想到上一世,她那人前锦绣人后垂泪的日子,莘依依的眼中,不由闪过了一道坚定的光芒。
上天见怜,既然让她再世为人;那么,这一世,她莘依依,便不再顾忌那些人世的虚名。
这一世,她便找一个一心一意相待自己的良人,只为自己而活!
“依依,害羞了?”莘大娘见女儿一直低头不语,不由又笑着打趣了一句。“我的女儿,也是大姑娘了,如今,也知道害羞了吗?”
莘大娘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眼里满是那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女儿大了,这终身大事也该考虑考虑了。
想到这里,莘大娘却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依依,隔壁村的赵妈妈昨儿个刚来过了,你看......”
“阿娘!”莘依依赶紧开口打断了母亲的话,状似娇羞的说道,“这种事情,您怎么能说给女儿听呢?”
那赵妈妈乃是附近十里八村有名的媒婆,她来自己家,为的是什么事,两世为人的莘依依,自然是知道的。
前一世,便是因为这赵妈妈,自己的美名才传了出去,引来了那人的注意;这一世,她既然决定为自己而活,自然便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莘大娘见女儿害羞了,也就笑着岔开了话头。“好,好,阿娘知道了。不过,依依,你也躺了好几天了,今日天气甚好,不如你和二花他们几个,去河边走走吧。”
去河边?莘依依闻言,却是一惊。
上一世,赵妈妈出现后,自己便是在渭水河边,遇到了那个冤家。虽然,她记不清具体的相遇日子了,可总归就是在这几日了。
“阿娘,”莘依依抬头,面上却是看不出任何的异常,“那渭水河边女儿天天去,又有什么看头?女儿想,今日既然天色不错,不如去山上逛逛,也好采些野菜回来。”
“好,都依你。”莘大娘倒是不甚在意。女儿能下床走动,那就比什么都好了。渭水河也好,西岐山也罢,总之都是村人们常去的地方,她倒也是放心。
送走阿娘之后,莘依依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她一个大姑娘家,整日里待在家中,阿娘难免会担心的。只是,既然前一世,自己是在渭水之滨遇到了那人;那么今生,她便避开那渭水,只管往那山上而去,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