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石海山冷笑道:“昆仑掌门?哈哈哈,中州也有昆仑派,老朽真是忘了。”
林玄霸恭敬道:“所以有些事,在下不得不请教前辈。”
“何事?”
林玄霸环顾左右,道:“此处人多嘴杂,前辈如能赏面,请挪步去个安静之处。”他深怕这老者耐不住性子,急忙揖躬到地,颤声道:“必有重谢!”
石海山沉吟片刻,道:“老朽身有要事,你的话若对我全无用处,一剑宰了你!”背后木剑嗡嗡作响,似动非动,杀气却弥漫整间酒楼。
林玄霸倏然一惊,却并未流露怯意,可身旁那七人却心惊胆战,如同幼鼠见了老猫,整个店内鸦雀无声。
石海山目光一转,看向雁凌峰三人,他目光深邃,似乎一眼便能看穿人的心事。他打量穆向楠片刻,眉头微簇,欲言又止。
穆向楠不敢和他对视,低头忖思道:“两年前我只见过他一面,他应该不会记得!”她心中虽然这样想,但被石海山虎视鹰瞵般盯着打量,只觉得无比煎熬。
石海山收敛神思,转身说道:“都跟我来。”迈步朝门外走去。
林玄霸正有此意,急忙动身追随,昆仑派那三名弟子唯他马首是瞻,拎起包裹,紧随其后;可铁剑帮这四人早已被石海山震慑,见他转身出门,如逃一劫,正要溜之大吉,却听石海山沉声道:“谁敢不来,先杀谁!”
四名铁剑帮弟子听他嗓音沙哑,皆觉毛骨悚然,他们在江湖中闯荡多年,见这驼背老人武功极高,性情怪癖,想必杀人不过举手之劳,便不再心存侥幸,只好迈步跟去。
石海山如同赶尸匠一般,领着身后八个大汉向镇外徐步走去。九个身影渐行渐远,店内众人才长舒了一口气。
雁凌峰盘算妥当,提剑起身,道:“这人就是石海山吧!”
穆向楠道:“二师叔年纪越大,功力越深,那一掌正是天山道家的《玉矶真经》!”
龙云燕道:“奇门三煞!怪不得叫这鬼名字,像个鬼似的!”
雁凌峰道:“穆姑娘,我想跟去看看,你意下如何?”
穆向楠和他一拍即合,道:“我也正有此意。二师叔念在家师情面上,应该不会为难我!”
龙云燕见两人蓄势待发,央求道:“师哥,咱们赶快去追丘爷爷,告诉他早作提防便是。”
雁凌峰心意已决,道:“你留在此地,我和穆姑娘去去就回。”
龙云燕心中虽怕,却怎能置表哥于不顾,急忙扔下几十个铜钱,快步追上雁凌峰。
落日熔金,天色稍显昏暗,三人加快脚步,走出镇口,见那九个人已下了大路,奔东北方的一处山林走去。
石海山后背驼得厉害,一行人便如老牛拉车,足足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来到林中。石海山左顾右盼,寻到一个宽敞的空地,这才停下脚步。
雁凌峰三人不敢暴露行踪,藏在树丛后,屏息凝神听着林中动静。那八个人也停下步伐,他们如履薄冰,见石海山徐徐转身,面色铁青阴冷,形如鬼魅,无不骇然。
林玄霸心神甫定,正要开口,却听石海山说道:“老朽木梗漂泊,一生无所依靠,十年前收了一名弟子,本想传以衣钵,可惜啊,数月之前被人杀了!”他目光如电,匕首般刺向铁剑帮弟子。
那几名铁剑帮弟子须发皆张,一人颤声道:“那泼皮是你的徒弟!你……你是奇门三煞中哪一位?”
石海山听到“泼皮”二字,杀念更胜,背上木剑龙吟之声细若游丝,却异常刺耳。那四人诚惶诚恐,但生死攸关,绝不愿坐以待毙,目光一对,心领神会,纷纷从背后摘下铁剑,起手式用了一招“苍天拜剑”,左手掐起剑诀,锋芒指向三丈外的石海山,金风呼啸。
铁剑帮弟子既已出手,深知覆水难收,一人怒道:“原来沙克隐是你徒弟!这孽障在川陕一代欺男霸女,杀人越货,被我铁剑帮撞见了,岂能饶他性命!”他话意慷慨激昂,但声音颤抖,难掩畏惧。
林玄霸忽然说道:“阁下武功卓绝,想报杀徒之仇,举手之劳。方才在下想要和先生说的事,不知……”
“说!”
林玄霸迈出一步,挡在铁剑帮弟子身前,撩开长袖,猛然抽出宝剑。这口剑剑身宽大,青虹出匣,气势凌人,他仗剑在手,朗声笑道:“中原武林盛传一句话,八荒剑派,肝胆相照!我昆仑派和无量剑派异门同宗,林某人既然撞见此事,怎能袖手旁观!”说话间鹰视狼顾,手腕一抖剑音如潮。
铁剑帮弟子喜出望外,心想这老驼子虽然厉害,但林玄霸身为一派掌门,绝非徒有虚名,倘若能和昆仑派联手,必有一线生机。
雁凌峰素知林玄霸为人亦正亦邪,可危难关头,他却能挺身而出,相助同盟,着实大出意料。
石海山闻听此话,手腕一抖,铁定动了杀念,道:“你想说的便是这些?”
林玄霸深怕迟则生变,朗声笑道:“非也!林某想说……”他话音未落,忽然纵身展臂,看似对石海山发起攻势,可身子腾空时却旋腰转胯,手中剑反戈相击,直奔并排而立的铁剑帮弟子横扫过去。那四人猝不及防,眼前寒芒闪过,脖颈子一阵冰凉,电光石火间再想闪避,却为时已晚!
道家玄宗剑法讲究阴柔内敛,杀人不见血。林玄霸转身之前便已看好了四人站位,反手一剑,何其精准,剑锋所过,悄无声息间便割破了四人的咽喉。
那四名铁剑帮弟子片刻过后才觉得咽喉剧痛,慌乱间手摸伤口,大声咒骂,伤口立时血喷如箭,咒骂声戛然而止,纷纷倒地,气绝身亡。
林玄霸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条锦帕,擦了擦剑刃,甩手扔在脚下。
林玄霸一剑连毙四名铁剑帮弟子,用心之毒,出手之狠,即便石海山久负恶名,也不免心弦一颤。
林玄霸收剑还立,笑道:“杀鸡焉用牛刀,烹狗岂劳牛鼎?在下这份薄礼,还请先生哂纳!”
石海山面沉似水,道:“说。”
林玄霸心内大喜,上前一步,却又顾忌这老者武功极高,止步说道:“阁下既知我是昆仑弟子,想必……”
石海山道:“你最好别卖关子。”
林玄霸颔首应诺,躬身道:“阁下神功盖世,龙鳞半爪便已登峰造极。在下斗胆一猜,尊驾应是西域昆仑派前辈!”他余光不敢离开石海山分毫,深怕哪一句不妥,便招来杀身之祸。
石海山并未作声,林玄霸接着说道:“在下这支昆仑派是贵派分脉,虽然百年间不曾与总教来往,但林某时刻不忘祖宗大德!中原武林虽声势浩大,不过徒有虚名,昆仑武学博大精深,以我在祖宗留下的武学典籍中所见,集大成者,非昆仑莫属!”
他话锋一转,道:“可惜啊,当年本派先辈是被迫来到中原,《玉矶真经》只有残章断句,再妙的招数又有何用!”
石海山恍然明悟,却缄默不语。林玄霸心念一横,屈膝跪倒,将宝剑放在身前,三叩其首,三名昆仑弟子也跟着跪拜行礼。
石海山依旧不动声色,心中却对这位林掌门“刮目相看”。林玄霸叩首已毕,正声道:“弟子林玄霸,拜见前辈!前辈若不嫌弃,请将我等纳入门下,弟子感激涕零,誓效此生,绝无二心!”那三名昆仑弟子也同声附和:“誓效此生,绝无二心!”
石海山起初并不在意,这时心念电转,道:“难道一本经书,抵得过一派掌门之位?”
林玄霸忖思片刻,叹道:“在下这支昆仑派在中原武林虽有立足之地,但相比于青城、无量尚有不及,较之青阳、北冥更是差之远矣!今日一见先生,才知我昆仑派神功依旧,林某有幸得见昆仑神功,甘心拜服!还请先生收下我昆仑派一众弟子!”他涕泪横流,仿佛情至深处,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