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谷笑道：“这丫头是青阳教主李重生的真传弟子，她能知道先生的高明手段，想必不是难事。”

青衣人眉头微皱，道：“李重生亲传弟子？倒是第一次听说。”

穆向楠道：“不敢当，只是承蒙家师传授一些看家本事罢了。”

青衣人听她弦外有音，问道：“莫非是‘广寒真气’么？”

穆向楠道：“青阳门绝学名震天下，你未必见识过，不如你我做笔交易？”

青衣人笑道：“我将你放了，你便将这门武学传给欧某？哈哈哈，我见识不多，却不蠢，你若真会用‘广寒真气’，岂不要反戈一击？”

穆向楠听他谈笑间戳穿自己心意，不禁脸色微红，再看此人气度不凡，想必不是好利贪财之辈。

青衣人转眼看向雁凌峰。上官谷道：“这两人是龙门五侠的后人；一个是龙剑臣之女，一个是雁铭山之子。”

青衣人久居山林，闲谈不论江湖事，可听到“龙门五侠”四个字，精神一振，道：“果真是开门见喜！这三人师出名门，做成尸兵，妙哉妙哉！”

雁凌峰惊骇不已，暗想这青衣人和上官叔侄一丘之貉，真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青衣人向前迈了两步，问穆向楠道：“你知道我做的是什么生意？”

穆向楠曾听李重生说过，云南苗疆蛊术中有一种白巫术，蕴含赶尸法，秘法流传至今，以湘西欧氏最为高明。欧氏中人贩卖僵尸，做生财之道，江湖中人对“尸兵”谈之色变，都说这异物神鬼莫测，胜过武学高手。

穆向楠见了青衣客的装束，想起赶尸匠中分一青一红两位法师，青衣施符作法，红衣赶尸驱魔，道：“湘西欧氏赶尸法独步天下，你是青衣老司欧清渚？”

青衣人正是欧清渚，他点点头，道：“不错。二十年前，欧家上下险些毁在这独步天下的赶尸术上！”目光倏然落在雁凌峰和龙云燕身上，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年欧某有个堂弟，他勾结外姓强贼，企图抢夺先祖传下的秘法。我欧家寡不敌众，伤亡众多。”

他话音一顿，仿佛回到二十年前那血腥一战，颤声道：“欧某身陷绝境，千钧一发之际，有位英雄从天而降，他剑术高明，杀得贼人落荒而逃，保全欧家七十余口免遭劫难。你们说，这恩情，欧某是否要铭记一生？”

雁凌峰三人不敢随意插口。欧清渚转身看向灵波教三人，问道：“上官执法，你说呢？”

上官谷本不愿开口，但听他问到头上，只好说道：“那人既然救了欧先生一家老小，自然铭感五内，永生不忘！”

欧清渚淡然一笑，道：“铭感五内，永生不忘！”八个字出口，忽然肩胛疾张，摆袖吞风，宛如苍鹰振翅，刹那间甩出三点寒星，直奔雁凌峰三人射去。

三点寒星说到便到，雁凌峰三人无力躲闪，纷纷被击中眉心，力道所及，震得浑身颤抖，而一阵冷气也随之贯通经脉，顿觉神清气爽。

上官羽见穆向楠和龙云燕姿色美艳，动了邪念，急道：“欧先生且慢！”只怪这赶尸匠不近人情，正自懊恼，却见那三人并未立即毙命。

上官谷洞察明细，知道欧清渚打出的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三颗水滴，正迟疑间，却见欧清渚纵身一跃，转瞬来到雁凌峰身前。

上官谷觉察事态有变，急道：“欧先生这是何意？”

欧清渚淡然笑道：“上官执法可知，二十年前救我欧家老小的那位英雄是何人？”众人相顾无语，他却转身看向雁凌峰兄妹，道：“那位英雄便是北冥剑派掌门，北剑神龙阳朔！”

上官谷压下怒火，问道：“欧先生莫非想让我放了这三人？”

欧清渚道：“不错！欧某虽不是正派中人，但受人点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龙掌门名动四海，威震天下，欧某恐怕今生也无法报答；今日苍天有眼，让欧某有幸遇到龙门后人，岂能袖手旁观！”

上官羽怒不可遏，点手道：“姓欧的，你这是和我灵波教作对！”他猛然探出右掌，势若奔雷，一身紫衣伴着彤彤烛影转瞬即至，掌挂劲风，打向欧清渚胸口。

这一招叫做“扪参历井”，取自星宿分野之意，是西南道家擒拿法中有名的三板斧。

欧清渚当年在湘川滇闽一带行走，自然清楚灵波教的作风，而上官羽又是灵波教主上官无邪之子，俗话说虎生三子必有一彪，这孺子性情嚣张、出手狠辣，颇有其父风骨；而灵波教的拳脚功夫远不如剑法闻名，更是比不上独步天下的暗器，倘若上官羽想一招取人性命，这一掌必然暗藏玄机！

正如欧清渚所料，上官羽率先变招，果真从袖口中甩出两枚毒针，直奔欧清渚眉心刺去。欧清渚未雨绸缪，左手在袖中早已握好一杆判官笔，看准来势，抖腕击打，毒针应声落地。

上官羽沉肩坠肘，又要发招，却听上官谷断喝道：“不得无礼！”

与此同时，欧清渚探囊取物，从怀中拿出一个酒爵般大小的铜铃铛，举过头顶，高声道：“上官公子再若纠缠，别怪欧某不念情面！”

上官羽横行霸道多年，怎会怕一个山野赶尸匠，怒道：“比暗器么？谁可出灵波教之右！”

他不学无术，自然不知欧清渚手中拿的是何物，可上官谷岂会不知湘西欧氏“响铃招魂”的高明蛊术，连忙说道：“欧先生且慢！你我同路中人，怎能伤了和气！”随即扯住上官羽的手臂，呵斥道：“欧先生不和你计较，你还不收手！”

上官羽不肯忍气吞声，欧清渚笑道：“上官公子不知招魂铃的厉害，可用欧某轻摇数下，将这店中的巫蛊喜神尽数唤醒？”

尸兵俗称“喜神”，上官羽如梦方醒，再看那铜铃铛，忽觉背后阴风习习，整间客栈杀机四伏。

上官谷连忙说道：“我侄儿年少无知，多有冒犯！这三人是先生所擒，你说放，自然放得。”

雁凌峰三人坐卧多时，自从眉心穴中了欧清渚点水一击后，慢慢解了熏香尸毒，四肢也恢复了七八分力气，深知若非欧清渚为报答龙阳朔厚恩而出手相救，恐怕这时早已遭了毒手，可谓因果轮回，种善得善。

上官羽道：“这几人折辱本公子，我若就此放过他们，灵波教威名岂不扫地尽矣！”

欧清渚心念一横，道：“我是生意人，做事向来公道。不如这样，这三个人，每人按十名尸兵作数，三十个喜神，欧某拱手奉上。”

上官羽并非樗材蠢货，自然明白湘西欧氏的尸兵价值不菲，倘若欧清渚言出必行，这回当真发了一笔横财。

原来他们一行三人从蜀川赶到黄淮境内，正是来和湘西欧氏商谈这笔尸兵的买卖。上官羽轻狂任性，一路上没少惹事，昨日他在穆家吃了亏，再无心情游赏风光，这才找到了归来客栈。

欧清渚摆下酒宴，正要和上官叔侄谈尸兵买卖，恰逢雁凌峰几人误打误撞，也赶来投宿。上官羽怀恨在心，借欧清渚之手，定下瓮中捉鳖之计，此刻见三个仇人变废为宝，他转怒为喜，道：“欧先生此话当真？”

上官谷只怕迟则生变，连忙说道：“欧先生金口一言，驷马难追！这三人虽是我等心头大恨，不过先生既已开口，便饶了他们。”

欧清渚作此决议，诚然是忍痛割爱，只因每一个尸兵都是赶尸人呕心沥血之作，这异物的制作功法、采炼时机、陈放年月等等，绝不容稍有偏差，因此每制炼一只“喜神”，比打造一件上等兵刃还要费力。

赶尸法自古有套规矩，所谓“三赶三不赶”，在湘西欧氏之前，赶尸匠赶尸，最北不过洞庭一带，东到靖州，西至巫州，西南到云贵一地，出了此地，寸步难行。这家归来客栈能开设到黄淮一带，足见湘西欧氏的厉害。

三十个尸兵诚然不是小数目，老妪按捺不住，喃声道：“老爷，这三十喜神恐怕……”

欧清渚心意已决，摆手道：“阿婆不必多言，我自有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