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心生不悦,道:“别啰嗦!”和雁凌峰携手揽腕,快步走出店门,穿街过巷,衔枚疾走。
雁凌峰步履匆匆,心神甫定,暗想这人无利不起早,终于问道:“前辈尊姓大名,可否相告?”
老者放慢脚步,笑道:“等救出了人再说不迟,万一失手,也免得砸了招牌。”
雁凌峰见这老者步履如飞,正所谓叶落知秋,想必内功修为十分浑厚。他牵挂韩念雪的安危,越想越怕,正要再次发问,忽见老者停下脚步,道:“就是这里。”
雁凌峰驻足打量,见身前是一家客栈,门面不大,生意冷清,几张桌椅摆放整齐,一个小二哥在柜台上枕着胳膊,正在打瞌睡。
老者跨进店门,扬声道:“有活人吗!”
店小二被他一语惊醒,却懒得起身,趴在案头打量这位麻屣鹑衣的老者,见他骨瘦如柴,本想斥责几句,却见雁凌峰器宇轩昂,手持佩剑,只好扭过脸说道:“今天打烊了,二位到别家去吧。”
老者自恃身份,转头冲雁凌峰道:“小子,人就在楼上,看你本事了。”
雁凌峰抱拳说道:“小二哥,我们不打尖投宿,只想上楼找一位姑娘。”
店小二用余光向楼上瞄了一眼,心念电转,道:“找什么姑娘?逛窑子出门左转,再左转,一里外有家春意居,我这儿可是正经营生!”
雁凌峰从不恃强凌弱,但此刻救人心切,横剑拍在柜台上,震得小二哥魂不附体,道:“我自己找!”转身走向楼梯口,大声嚷道:“韩姑娘!你在吗?”
那小二哥虽然害怕,可想到收人钱财,总不能置身事外,急道:“客官留步!我这店已被人盘下了,您别为难小的……”
雁凌峰闻声止步,老者走到店小二身旁,五根枯指扣住他肩头,道:“放心,那些人的来头没有这位小哥硬,他们有脾气,尽管找这位小哥好了。”
雁凌峰见老者拿了主意,正要迈步登楼,忽听楼上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骂道:“哪里来的杂种!你上来一个给老子瞧瞧,打断你的腿!”
这人天生一副破锣嗓子,聒噪之极。雁凌峰抬头一看,见二楼栏杆旁一字排开站着五个人,身材有长有短,装束倒是整齐,稍作打量,果真和前几日见到的昆仑弟子如出一辙,看来老者所言不假,怒道:“原来是昆仑派的师兄,不交出韩姑娘,我打断你们的腿!”
那五人怒不可遏,一个留着短髯的人立时拔剑,斥道:“什么姑娘小姐!再不滚,砍掉你的家伙,让你再也想不起女人!”其余四人也纷纷亮出兵刃,五柄剑势如水银泻地,斜指雁凌峰。
雁凌峰不敢怠慢,右手按住剑柄,忖思道:“为了韩姑娘,今日和这些败类拼了,就算爹知道了,也不会责怪我!”
意念及此,他心中再无牵绊,再次问道:“青城派的韩师妹是否在楼上?还请几位放人!”
那五个人相顾片刻,居中的矮个子怒道:“大爷这里没有姑娘!再敢放肆,信不信真宰了你!”
老者坐在桌边,笑道:“老朽明明看到那姓于的拐来一位姑娘藏在楼上,莫非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才将这家店盘下来!”
昆仑弟子得知事情败露,索性不再遮掩,矮个子大笑起来,道:“想英雄救美,看你有何本事!”
五个人心领神会,眨眼间跃下栏杆,来到雁凌峰面前,五柄剑齐头并进,气势汹涌。
雁凌峰打算先发制人,足尖点地,一步七尺,手中青锋出鞘,展臂横扫。这一剑无名无姓,却威势迅猛,力道奇大。那五人纷纷闪身撤步,撞翻了一片桌椅。
雁凌峰正要乘势追击,可那五名昆仑弟子足跟刚一着地,便挺剑反扑,刹那间攻守易势,雁凌峰只见五点寒星飞射而来,寒气笼罩全身。
这五人的剑招搭配极为默契,而且又年长雁凌峰十岁左右,借着剑阵之威,以五敌一,着实大占上风。
雁凌峰沉肩坠肘,搪开五柄剑,飘然一纵,来到中街之上。可那五点寒星如影随形,不等他站稳,又向他上中下三盘围剿过来,穷追不舍。
这五人步法整齐,剑招凌厉,直看得雁凌峰眼花缭乱,孤掌难鸣,但觉剑风习习,人影攒动,比独斗一名剑术高手更要吃力。
七八个回合过后,雁凌峰且战且退,沿着大街已退了二十几步,手法步伐渐趋凌乱。这些昆仑弟子跟随林玄霸混迹江湖,十余年耳濡目染,颇有林玄霸的风骨,见雁凌峰败象已露,更是步步紧逼,即便不想取他性命,也要断手刖足,以示惩戒。
老者目光如炬,盯着这场以一敌五的搏杀,着实乏善可陈,忽然举步动身,蹑影追风,单薄的身躯眨眼便来到剑阵之中。
昆仑弟子攻势如潮,正杀得兴起,却听风声呼啸,双眼一花,不知这老者怎会移形换影般来到身前,莫非撞了鬼!五个人心下发虚,可手起剑落,锋芒势不可挡,暗想这老者便是大罗金仙,也是自寻死路。
围观之人皆是一声惊呼,只叹那老者无故犯险,三柄剑泰山压顶,两柄剑釜底抽薪,同时刺向他骨瘦如柴的身躯,而他手无寸铁,竟将双手上下一分,右臂举过头顶,左臂横推胸前,用血肉之躯封挡五柄利刃,何异于螳臂当车!
然而惊呼声未落,却听昆仑弟子一阵惨叫!原来那老者双臂轻舞,看似漫不经意,实则用了一招玄宗掌法,名叫“门开玄牝”。这四个字取自“老子五千言”,两臂扪天抚地,真气贯通任督,发于双臂曲池穴、双掌劳宫穴,顷刻间摆袖吞风,宛如铜墙铁壁,将那五柄昆仑长剑震飞数丈。
五柄剑如孔雀开屏,凌空闪过,刺向街边一面墙壁,铿锵作响。显然这老者功力卓绝,怕伤及无辜,力道、方位拿捏得妙到毫颠。
围观者呆若木鸡,直到五柄剑刺入木壁,才哗然喝彩。五名昆仑弟子更是震惊不已,当下抬手护身,可肩胛立时传出骨骼声响,方知老者用力巧妙,余威震荡,手臂竟已脱臼。
五个人连退数步,一个高个子惜命之极,颤声道:“师兄,咱们快去找师父!”
矮个子本要斥责他怯懦胆小,可斟酌片刻,又听围观众人嘲讽声不绝于耳,饮恨看了看那家客栈的二楼,顿足说道:“走!”
雁凌峰见这五人狼狈鼠窜,急忙转身健步如飞,奔回客栈,紧走几步登上二楼,高声道:“韩姑娘!韩姑娘!你在吗?”转瞬间拍开三间房门,却不见一个人影。
他心头忐忑,只怕昆仑弟子早已将韩念雪挟持到了别处,惊慌之际,忽听一声微弱娇喘从左手边的房间传出,声音虽小,却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想必发声之人是被封住了口鼻。
雁凌峰大喜过望,仓促间推门而入,问道:“韩姑娘,是你吗?”目光一扫,见一个素衣女子侧卧在床榻上,正是韩念雪!
雁凌峰大步走到床边,见韩念雪身上绑着数十圈麻绳,一阵辛酸涌上心头,提剑说道:“韩姑娘,得罪了!”手腕翻转,麻绳应声而断。
韩念雪如脱樊笼,急于起身,可四肢麻木无力,一试之下未能坐起,又瘫软下来。
雁凌峰只怕她跌倒受伤,顾不得繁文缛节,急忙坐在床边,将韩念雪揽在臂弯内,这才揭去她封口的手帕。
韩念雪惊辱交加,胸口一阵憋闷,忍不住哽咽出声。她发髻凌乱,哭起来更显得娇柔妩媚,滚烫的泪水如三月春雨,顷刻间浸透衣袖,沾湿肌肤,在雁凌峰心底激起万里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