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风深知二弟的脾气秉性,只怕他莽撞误事,急道:“陆先生并未食言,你权且退回。”
林中人说道:“陆某自然不会食言,只是抛砖引玉,众位便你争我夺,真不知这玄邪剑出手,是否又会引得腥风血雨!”
肖黯笙道:“陆先生放心,各路豪杰千里迢迢,心怀天下,那些为一己之私的人,已被肖某请走,在场众位绝无异心!”
若论声威,肖黯笙和顾长风不相伯仲,而肖黯笙是山海盟一派掌门,他的话自然掷地有声。
陆元鼎淡然一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肖掌门一人之意,未必便是余子之意。众位若是因玄邪剑厮杀起来,罪过又要落在陆某头上。陆某不怕刀枪棍棒,可这上千张嘴以讹传讹,杀人于无形!”
龙云燕在人群后面,听陆元鼎对爹爹出言不逊,早已恼怒,恍然想起雁凌峰的嘱托,深知事不宜迟,退出十余步后高声喝道:“闪开!”拍马向前冲去。
众人闻声回顾,见这匹枣红色骏马飞奔过来,仿佛离弦之箭,幸亏这些人身怀功夫,闪转腾挪各施手段,慌乱中撕开一条道路,将龙云燕让了进来。
龙云燕荡开人群,长驱直入,见众人被冲得人仰马翻,正自得意,蓦然看到龙剑臣端立在面前,铜髯戟张,目光如电,她心下大惊,慌忙拽住缰绳,道:“爹,陆元鼎勾结南海九宫门和灵波教,要谋害众位豪杰!”
她翻身下马,来到龙剑臣身前,又说:“女儿说的都是真话,商哥已去追那伙贼人了!”
众人听她语出惊人,再一看,竟是龙三侠之女,看来未必是戏言。慌乱中,又听云菱师太说道:“丫头,你可不要胡说!”
龙云燕对她本无好感,这时有爹爹、伯父在场,更不怕她,道:“你怎知我是胡说!”
龙剑臣斥道:“不得无礼!”接着问道:“云燕,你这话可有凭据?”
“爹,我和商哥在途中见到一些樵夫行踪诡异,青阳门的武姐姐认得,他们背上的柴叫‘迷香三叠’,是灵波教的一种毒烟,那些樵夫急着赶往上风口,想必正要向这里施毒!”
龙剑臣长剑出匣,指向林中,怒喝道:“姓许的狼子野心!”身后众人云集响应,也说见过那些樵夫,霎时间群情激愤,亮出兵刃。
“姓许的是何居心?”
“老子早看那些樵子来者不善,我信龙女侠的话!”
……
群声鼎沸,震耳不绝,场面一时间难以控制。肖黯笙、顾长风虽然稳重,但事关众人安危,二人也不敢怠慢。肖黯笙向前一步,道:“肖某确实听过‘迷香三叠’,此毒无色无形,可危及十里之外!”
顾长风手按剑柄,沉声道:“大家凝神聚息,气沉关元,护住肺腑经脉,谨慎吐纳。刘某还请陆先生交出玄邪剑,化干戈为玉帛。”他话音苍劲,隐含杀气,显然是在等陆元鼎回应,再做决断。
林中之人嗤之以鼻,道:“鼠辈,听风是雨。这丫头信口胡诌,便说得人心惶惶,中原武林不比当年了。”
肖黯笙双掌一横,止住喧哗,道:“中原武林还轮不到外人指教;陆先生邀集我等来此,倘若真有荼毒之计,肖某绝不姑息!”
龙剑臣不甘人后,又抢上一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厮想用玄邪剑为饵,谋害我等,做你的春秋大梦!”
任凭众人剑拔弩张,气势汹汹,竹林深处,陆元鼎的声音依旧儒雅淡定,笑道:“什么迷香三叠?我从未听过。尔等信也罢,不信也罢,陆某余生誓不出剑,和江湖恩怨再无瓜葛……”
正在此时,却听远处传来喊声:“你说没有瓜葛,那这是什么?”
众人循声看去,见两骑马下了官道,一前一后飞驰而来。龙云燕惊喜万分,见马上之人正是雁凌峰和穆向楠,急忙喊道:“闪开!让他们进来!”
人群左右一拨,闪出一条路,两匹马放缓脚程,一溜烟似地来到当中。雁凌峰身前还有一人,被横身按在马背上,他未进竹林便听到陆元鼎的话,反手一掷,将那人撂在地上,朗声道:“陆先生的话是真是假,让他来说!”
原来韩、武二人当时去追踪那些樵夫,远远看到他们在一处空旷地方落脚,急忙下马,藏在暗处观望。见其中一个主事之人指手画脚,发号施令,那些樵夫身手利落,将背上的柴堆在一起,另有几人则在数十步外巡察警戒。
二人心照不宣,暗想那堆柴必是迷香三叠,又见主事之人从怀中取出一只火折子,走向那堆柴草。
穆向楠急道:“他要点燃迷香,这风向正冲着竹林!”
雁凌峰深知事不宜迟,道:“咱们快马冲散那堆柴!”
二人各自上马,穆向楠呼喝一声,坐下马应声而出,一跃丈许。那些樵夫图谋不轨,见此情形,胆战心惊,为首之人神色陡变,疾呼道:“挡住她!”
然而这些“樵夫”为掩人耳目,都不曾携带兵刃,见穆向楠来势汹汹,皆已吓破了胆,哪敢过去阻拦。
穆向楠如入无人之境,马蹄正要踏到柴堆上,却听耳畔金风呼啸,当即横身马背,闪过三颗透骨钉,展臂挥舞,佩剑脱手飞出,射向那主事之人。
剑挂金风,纵横捭阖,惊得一众喽啰匆匆鼠窜。雁凌峰紧随其后,快马加鞭,转瞬将那堆柴冲得七零八落。他纵马在原地打起盘旋,俯身挥动宝剑,将柴草搅成了一锅粥,正乐在其中,忽听穆向楠喊道:“商哥快走!”
雁凌峰闻声大惊,虽不知身后情形,却慌忙翻身下马,与此同时,一杆金枪如同巨蟒翻身,长风送雁,刹那间从马背上划过,扫落了一片鬃毛。
枪招走空,金枪手双脚落地生根。两人之间隔着一匹马,雁凌峰惊魂未定,金枪手却拔地而起,如鹰击长空,断喝道:“纳命来!”手中寒芒一闪,势如泰山压顶。雁凌峰猝不及防,抬头又见正午日光如注,稍一迟疑,再想闪避已来不及了。
穆向楠纵有御剑飞仙的尚虚绝学,可身在数丈之外,仓促间运转内息,飞剑脱手,却鞭长莫及。
金枪手觉察穆向楠剑招凌厉,却想这一枪先毙了雁凌峰性命,再躲闪也不迟,便将双臂千斤力道加在这一击之上,势如雷霆万钧。
雁凌峰见魅影煌煌遮天蔽日,无从招架,反而大觉释然,合上眼,只盼这一枪干净利落。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寒风划过耳畔,他依旧不敢睁眼,只以为那人枪法如神,刺破身体竟毫无知觉。
然而旁观者清,穆向楠却已喜极而泣。原来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从不远处的林中飞出,兔起鹘落,逐电追风,先以暗器震开枪尖,眨眼间揽住雁凌峰腰际,举步绝尘,身后长枪走空,砸在地上铿锵作响。
雁凌峰睁开眼,得知死里逃生,大喜过望,转头一看,才知这蹑影追风的救命恩公,正是昨日那位老者——凌剑通,当下感激涕零,屈膝要行跪拜之礼。
这老者正是云间三子之一的凌剑通。他脚腕一扭,一只裹着圆口麻鞋的大脚弹在雁凌峰膝间的阳陵泉上,看似蜻蜓点水,却震得雁凌峰浑身一颤,笑道:“等会儿再拜也不迟。”脸色一沉,看向那名金枪手。
烈日之下,三个人两相对峙,雁凌峰见金枪手傲然独立,枪头斜指地面,二十步外依旧觉得寒芒刺目。
金枪手心中懊恼,道:“阁下得势欺人,多管闲事,实在……”
凌剑通道:“少他妈说废话,你那点勾当,老朽一清二楚!”
见他趾高气昂,金枪手气焰收敛,道:“武某能得知败于谁手,回去也好向主人有所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