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兴致更浓,道:“当我见到这些蟒蛇时,断定‘九龙盘尸’中的龙必然是蛇。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雇佣捕蛇高手,凑齐这满九之数。‘天罡仙剑’从武学上讲,乏善可陈,但从玄学来看,却是旷绝古今,单凭一幅壁画绝难练成。当地有许多人以驯兽为生,我煞费苦心,从他们手中赚得驯兽之法,这才练成了‘九龙盘尸’!”
明远见众人神情惊讶,笑道:“若练成天罡仙剑所有招数,这世上的飞禽走兽皆可任君差遣,威力胜过千军万马!”
在场之人听了此话,不禁心驰神往,暗想这“天罡仙剑”若真有这般厉害,当真胜过任意一门武学。
明远忽然退回洞口,扬声说道:“还请师叔转告老祖,海外岛我断然不会踏足,这柄玄邪剑本是师叔祖上之物,我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据为己有!”说罢左掌按压剑身,口中嗤嗤作响,那九条蟒蛇偃旗息鼓,潮水般退了回来,一一钻进洞内。
明远轻抚剑身,目光中流露出不舍之意,忽然一抖手腕,玄邪剑脱手飞出,向独孤神木射去。
“物归原主,师叔是否将它送给老祖,我就管不得了。”
独孤神木接过宝剑,心潮澎湃,忽觉剑身上油然而生一股寒意,剥皮入骨,直通经脉,纵使他内功深湛,手臂也禁不住微微一颤,赞叹道:“玄者其色,邪者其气;锋芒内敛,大象无形!”
独孤神木不再犹豫,道:“老夫回岛之后,会将师侄的心意转达老祖。”
明远心生怅然,冷笑数声,转身向洞内走去。
木星云、武奎急忙迈步跟进,却听明远说:“老二老三,你们也回去吧。等我出关之日,再叙不迟。”
二人止住脚步。武奎道:“大哥珍重!出关之日,刀山火海,我二人必定追随!”
雁凌峰见二人向洞内作揖,暗想他们虽然恶名远播,但对明远却一片真心实意,看来这极恶之人也并非冷血无情。
独孤神木凝望洞口,见明远的身影缓缓消失,心中也觉得凄凉,轻叹道:“好自为之。”
林中风起,日影微斜,陆元鼎看了看天色,对凌剑通说道:“不知阁下是否还要取‘十魔剑法’?”
凌剑通方才领教了“九龙盘尸”的威力,加之明远的剑法有目共睹,二者合一,他也不知有几成胜算,何况他方才趁人之危,怎好觍颜再战,冷笑道:“偷鸡不成蚀把米,一脚踩个西瓜皮,栽了,栽了!”向独孤神木拱手说道:“独孤岛主,后会有期!”双足点地,身子如离弦羽箭,穿林而去。
雁凌峰见凌剑通来去如风,此刻孤立无援,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独孤神木雷厉风行,道:“师侄,事已至此,老夫也不逗留了。”
陆元鼎道:“不知师叔打算何时回南海?还去泉州吗?”
独孤神木道:“劳师远征,打草惊蛇,按原路回泉州渡海,并非上策。杭州以北有家黑风堡,东行不远就是斑羚渡,老夫来时已派人通信,告诉他们备好船只,如今只能从那里走了。”
武奎道:“师叔放心,随行众人多半已撤出杭州城,三天内见不到咱们回去,自会去泉州。”
陆元鼎道:“离日落还有两个时辰,请师叔先回庄中小坐片刻,天色一暗,再动身不迟。”
独孤神木不愿和中原武人妄动干戈,点头答应,陆元鼎转身引路,众人向庄园赶回。
武乘风和雁凌峰寸步不离。雁凌峰原本懊恼,可想起能和韩念雪同行,便转怒为喜,禁不住笑出声来。
武乘风瞥了他一眼,正要呵斥,却听武奎笑道:“这小子倒是想得开,哈哈哈,你尽管笑,等到了海外岛,保管让你连哭的心思也没有!”
雁凌峰不敢深思,只怕想起家中二老,心生愧疚,暗中骂道:“小爷想笑便笑!有朝一日,定让你这小矮子哭笑不得!”
一行人陆续进庄,来到正厅分宾主落座。一盏茶过后,陆元鼎将独孤神木请出门外,又将韩念雪叫了出去,显然有事要亲自嘱托。
雁凌峰一路奔波,除了在吉祥镇那一餐早饭外,水米未沾。他的茶水是韩念雪所斟,早被一饮而尽,此刻喉咙又觉得干渴燥热,抬头看到茶壶放在对面木星云的身旁,只能望壶兴叹。
武奎明察秋毫,看穿他心中所想,拿起茶碗细细品了一口,冲雁凌峰笑道:“渴了?小崽子,你倒是再给骆爷笑一声啊,我渴你三天三夜,看你还笑得出来?”
雁凌峰正襟危坐,闭目凝神,抱臂不语。
武奎提起茶壶,道:“这茶嘛,怎能用来解渴?你们这些中原武夫,真是鲸吸驴饮之辈!”说着提鼻一闻,道:“沏茶、赏茶,闻茶、饮茶,品茶,五步缺一不可,而品字为何放在最后?小子,这就是说,品,才是茶道精髓。”
他兴之所至,跳下木椅,踱步来到雁凌峰身前,“品茶,讲究意境。春收甘露,夏接暮雨,秋寻山溪,冬藏陈雪,一壶香茗,比美酒佳酿还讲究。用你家那口大轱辘井,打一桶水,咕咚咕咚喝个饱,那不是饮驴吗?”
见雁凌峰扭头不语,武奎哂笑道:“说你是驴,你还倔上了!武爷这是传道授业,解惑也。你可知这品茶有三饮三不饮的规矩?其一,要有新茶为料、甘泉为汤、洁器为盛,其二则是要有个大好的天气,这三嘛,便是要有兴趣相投的朋友。反之则叫三不饮。”
他仰头看了看雁凌峰,道:“骆爷和你可不是朋友,你偏偏又是个野驴蠢鲸,所以这茶嘛,断然不能给你,以免坏了祖宗规矩。”说着提起茶壶,在雁凌峰面前三摇两晃,悠然转回座位。
雁凌峰恨不得一脚将他踏翻在地,将壶口儿塞进他嘴巴里,问一问究竟谁才是鲸吸驴饮。可审时度势,只好按捺怒火。
此地长林丰草,夜来的更早。雁凌峰想到大伯、二伯在林外一定万分焦急,倘若父母也知道他身处险境的消息,不知会如何担忧!他心中五味杂陈,正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侍女说道:“几位先生,我家主人有请。”
武乘风早等得不耐烦,起身提枪,道:“再耽搁下去,等中原武夫闯进来,把咱们连锅炖了。”
武奎也是性急之人,他紧蹈碎步来到门前,猛地推开门扉,道:“带路!”
几人跟在侍女身后,在庄园内左穿右插,所走路线仿佛游龙舞凤,纵横交错,如此穿过几道庭院,这才停下脚步。
雁凌峰绕了这十几个圈子,只觉得头晕目眩,难辨东西,暗想陆元鼎有本事在竹林中设置奇门遁甲,阻挡数千武林豪客,他居住的宅邸必定机关重重。
几人走出庄门,见独孤神木和陆元鼎父女对面而立,三人身后还有六匹马。
独孤神木道:“老夫必会照看好念雪。事不宜迟,这就动身了。”
陆元鼎抱拳道:“有劳师叔。”
独孤神木叫过莫、骆二人,吩咐道:“中原武人聚集在竹林东南两面,你二人从林子南面突围,引蛇出洞,将他们甩开后,便来斑羚渡与老夫会和。”说时一指右边的两匹马,道:“这两匹脚程最快,沿途若遇纠缠,切记不可妄动干戈。”
二人应诺,踏镫上马,武奎说道:“次日天明,我兄弟二人若没赶到渡口,师叔尽管启程,我自有脱身之法。”说罢调转缰绳,两匹马向南下去。
独孤神木算算时辰,说了一声“上马”。武乘风眼里不容沙子,看出马匹中暗藏名堂,见雁凌峰果真奔其中一匹走了过去,他当机立断,横枪挡在雁凌峰身前,低声道:“你我同乘一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