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在大老远的街角处就能看到凡赛提抽着烟的那股邋遢模样，他从警察局大门走出来，见到一名警察就会停下拍拍对方问别人来不来一口，显然又是吸嗨了。而艾伦则安静的在甜品店的露天座找了个地方坐下，偶尔插起一块桌上的蛋糕送入口中，其他时间，他都在盯着手机。

要说他不担心马丁是不可能的，但他经过约翰的事情也渐渐开始明白，过于的担心不仅没有用，反而会影响到后续可能帮助到马丁的许多事情。

致凡赛提[31号座位，桌上摆着一瓶黄色郁金香。快点，我们没时间了，整个大波士顿地区可没多少警察敢抽你手上的大麻。]

凡赛提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自己的短信收件箱，意识到电话那头的人正盯着他，不由得加快脚步。

他喜欢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让他感觉很刺激。

原本紧张的心情开始变得兴奋，就好像心脏被什么人握住一般，而那人却不愿意给他一个痛快，反而在肆意揉捏他的心脏，每过一秒，便用力一分。

一切都是因为早上的短信，凡赛提啐了一口，仔细寻找着约翰的身影。

“约翰啊，约翰，时隔六年你才想起我来，你给我找来的案件总是那么有趣不是吗？”

扫视了一圈，凡赛提都没看到记忆中那位从来不知道剃胡子的男人，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吸嗨了或是看花眼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又一次扫视一圈甜品店。

他还是没能找到约翰。

于是凡赛提给那个陌生号码发了条短信，[你是在玩我吗？我可没看到你啊。]

十几秒后，他就收到了对方给他的回信，[我不是说过吗？桌上摆着黄色郁金香。]

凡赛提看向艾伦所在的座位，然后像是明白什么似得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拉开艾伦身旁的座椅坐下了。

“看来我果然是吸嗨了，抱歉啊约翰，我的老伙计，你现在看上去就像是年轻了十岁，不过你什么时候想起来刮胡子了？”他递给艾伦一根烟，随后又一脸不好意思地收了回去，“抱歉，我都忘了你不抽烟。”

艾伦张大了嘴，他没想到凡赛提真的以为他是约翰，倒不如说，难道他就不知道约翰早在六年前就进了精神病院吗？

“我不是约翰，我是艾伦，约翰·图灵的儿子。”

“艾伦？”凡赛提撇了撇嘴，“别开玩笑了，你可从没跟我提起过你有个儿子。快说说这次又是什么案件？谁被杀了，都太平了多少年，我这老身子骨都快生锈了。”

“我……”艾伦拗不过凡赛提，干脆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毕竟曾经跟凡赛提单独呆过大半天时间的艾伦知道，这家伙大麻抽多了后说什么都没用，只有让他感兴趣的事情能够吸引他，比如案子。

“有一位马萨诸塞州理工学院的学生在昨天下午失踪。他在放学后与同学吃完饭后跟同学分开，没有去事先计划好要去的实习单位，也没有回家。手机处于一直无法拨通的状态，实习单位向他家中打了两次电话，父亲仅仅回答了‘他没回家’后就粗鲁的挂断电话，唯一的消息，就是昨夜22点40分同学收到的短信，里面写着救救他。”

艾伦本想说你试着来分析一下，却没料到凡赛提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已经从兜里摸出了笔记本和笔，独自一人画着或是写着什么。

艾伦很识趣的闭上嘴，等凡赛提开口。

“让我先想想……”凡赛提点起一根早就卷好的大麻，用手中的笔敲了敲太阳穴，“有没有更多线索，约翰。”

艾伦想了想，干脆直接向凡赛提描述一下马丁的为人：“马丁，黑人，短发，身高在一米八三到八五之间。是个烂好人，见到谁都会及时给予帮助，讨厌那些会欺辱他人的人，失踪前答应过同学会帮同学向实习的地方请假。”

听艾伦说完，凡赛提把笔记本翻到下一页不断书写着，然后交给艾伦。

艾伦原本也想不到会得到什么有用的帮助，他只是觉得求助于一个权限较大的警察，至少能比像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飞最后撞死的结局好上许多，哪知道凡赛提已经给了他答案。

笔记本上写着：绑架案件，犯人为白人的可能性较大，可能曾在军队服役过又或是黑帮组织人员，目的并非为钱财。被害人有家暴史，并且已经死亡的可能性较大。

“你在逗我吗？你怎么知道他有家暴史？”艾伦有些难以置信，倒不如说他更觉得这像是凡赛提大麻抽多之后产生的幻觉。

哪知凡赛提举起笔来敲了敲笔记本，说道：“父亲接电话没说几句就挂断了，也不想问一下实习单位更多关于孩子的信息，说明这个叫马丁的小伙子经常夜不归宿。但他既然能考上M.I.T，自然是个用功读书的家伙，又是个烂好人。能让这种孩子经常夜不归宿的理由是什么？”

艾伦想了想，尽管他十分不想承认凡赛提的推断是正确的，可他也想不到任何其他答案。

家庭暴力。

见艾伦没有接话，凡赛提点了点头，认为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接着说下去：“父亲接电话和他粗暴的挂电话，说明在他家里母亲根本没有接电话的权利。昨天是什么日子，美国男子职业篮球联赛，整个美国都为之疯狂，他的父亲用得着自己去接电话吗？还是两次。”

“可是，”艾伦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那么，绑架案件和犯人更可能是白人，以及犯人的目的是怎样分析出来的？”

凡赛提找服务员要了杯水，试图用水冲淡抽完大麻后嘴里残留的那股苦味。

“六年不见，约翰的你智商在直线下降啊，我记得这种推理方式还是你教我的。”

“快告诉我。”

“好吧。”凡赛提又写下了一个数字，零，向艾伦指了指。

可艾伦却看的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

“马萨诸塞州学院与帮派勾结或有所联系的在校学生数量。”

“所以呢？”艾伦还是不懂，“这能证明什么？”

“能证明马丁没有被卷入帮派冲突，那么你见过哪个正常的黑人去刻意为难过另一位黑人吗？从来没有吧。犯人的目的也不是钱财，没有人会傻到去抢劫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那种体格的家伙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所以我认为犯人可能在军队服役过又或许是黑帮组织人员，明白了吗？”

凡赛提得意的笑了笑，艾伦感觉那样子就好像是在嘲笑艾伦的无知。

但艾伦却想不明白，凡赛提的推理有理有据，看上去也的确是那么回事，可他是怎么从单单那么一点线索里得到如此多的答案？

“为什么说他死亡的可能性比较大？”艾伦接着问，他一点也不希望马丁会出事。倒不如说，这个在几次时空中都关照着他的傻大个是从小到大唯一一个对待艾伦像一个真正朋友一样的人，就算认识的时间再短，自己也不可能不去理会那条求救短信。

“不为钱财，”凡赛提竖起三根手指，“一般不为钱财的绑架只有两种原因。第一，他手中有绑架者需要的东西、资料、消息。第二，他的家人招惹到什么不能招惹的人，绑架者以此来威胁他身边亲近的人。”

“可为什么……”艾伦还想知道为什么凡赛提推断马丁可能已经死了。

“如果是第二种的话，他父亲的反应就应该不是粗鲁的挂断电话，而是报警或者在收到消息后赶紧寻找儿子。毕竟，因为自己导致儿子出事也是会被警察找上门的。所以我判断马丁会被严刑拷打，到现在有超过十二个小时了，可能奄奄一息，又或者是已经死亡。”

说完，凡赛提的食指还竖着，艾伦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可凡赛提只是摇摇晃晃的，什么也没说。

“第三种呢？”

“我不是说了只有两种吗？你就别担心了，不管怎样，我们必须找到人才能判断该怎么做。所以你的担心完全可以留到见到他的尸体，或者送快死的他去医院那时。”

在凡赛提为时二十分钟的推断后，艾伦问他到底该怎么办，凡赛提有着他没有的对案件的敏锐嗅觉，以及理性。

不知不觉，他就把自己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个不太正经的警官身上。

凡赛提告诉艾伦，或许应该先去找马丁的父亲问问。

可艾伦根本想不到约翰是怎样忍受与这个甚至能够用混蛋二字形容的警察往来的。

凡赛提完全没有时间观念，他在临走前还调戏了一下餐厅服务员。他也没有任何善心，走在路上的时候只是因为心情不太好肆意踢开了流浪汉乞讨用的纸盒，并且向那流浪汉竖了一个大大的中指，甚至就连开车的时候嘴里都在冒着烟。

当然，凡赛提亮起了警灯，没有警察会拦他，也没有任何人敢挡他的路。

他猜测这就是凡赛提敢在开车的时候抽大麻的原因。

“所以，凡赛提，你是怎么跟约翰……”艾伦意识到凡赛提现在仍然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改口道，“你是怎么跟我认识的？”

“你忘了吗？约翰，那件爆炸案可惊动了整个美国啊，我们到了。”

警察局距离马丁家并不远，只有三个街区的距离，艾伦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开口问凡赛提跟约翰之间的事。

马丁的求救消息让他思维混乱，脑袋根本没法正常的思考。

“老样子，你去按门铃，我在旁边守着。”

出人意料的是，下车之后，凡赛提就像是清醒了一样。严肃的表情就好像换了个人，脸颊两侧的大胡子撇下让别人完全看不出他的嘴角是上扬还是下落。

他突然像一名让罪犯无所遁形的公正之神般，紧握警枪，靠在门旁，待到罪犯一有动作就立刻将其击毙。

噔噔……

艾伦敲了敲门，屋子里没人回应，但从门外就可以听到里面电视机大声播放着某个综艺节目的声音。

噔噔……

艾伦又敲了敲门，屋子里还是没人回应。他脑海里开始播放着那些关于警匪美剧的画面，难不成里面的人已经死了？他开始有些慌。

但凡赛提一直将耳朵贴在大门旁的墙壁上，用几乎只有蚊子才能听清的声音朝艾伦说道：“继续敲，用力一点，假装你是推销员。”

推销员？

艾伦愣了愣神，随后用更大的力气敲了敲门，同时嘴里喊着电影里经常听到的广告一类的台词：“需要订购一份洛肯山脉羊驼酸奶吗？先生！”

“羊驼酸奶？真亏你想得出来，那玩意儿好喝吗？”凡赛提皱起眉头，用口型向艾伦抛出了个问题。

“我哪知道，我现编的。”艾伦白了他一眼，但屋子里总算有动静了，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听上去里面的男人好像被气坏了。

锁被从里打开，与此同时，凡赛提举起警枪直接朝着门来上一脚，开门的男人被门撞倒在地上。

“波士顿警察，举起手来！”

原本还在气头上的男人正准备冲上去给凡赛提一拳，可当他看到凡赛提的枪和手里的警徽之后，放弃了脑海里的那点傻念头，乖乖举起双手跪倒在地。

艾伦看着跪倒在地上那名衣衫不整的黑人男性，问道：“是马丁父亲吗？”

“是的，我是他的继父。”

如此大的动静似乎也惊动了他们家的其他人，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大的小孩从客厅走到门口，抱着手里的遥控器不敢上前。而楼上则传来了“嗒嗒嗒”的脚步声，随着一句“发生什么事了”，一位黑人妇女出现在艾伦眼前，那应该是马丁的母亲。

“果然有家暴史。”凡赛提看见了那名黑人女性眼角的淤青，以他多年的办案经验来看，很容易能够看出来那是被拳头殴打过才产生的。

“警官，我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在陪老婆孩子看电视而已。”以一种哀求的语气，马丁父亲仍旧不敢有任何的动作。艾伦有些担心，如果马丁的父亲要是在这时候有一点小动作，以凡赛提的个性很可能把他打成马蜂窝。

“好吧，我不拿警枪指着你了。起来，告诉我马丁在哪？”凡赛提等着马丁父亲站起身的片刻，朝着他的脸就是一拳，打的马丁父亲又倒了下去，“正巧我也讨厌欺软怕硬的混蛋！特别是那些在家里横的！好的，你可以告诉我有关于马丁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