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监狱里的大部分犯人都有工作,从周一到周日,操场草坪、生产车间、洗衣室、厨房、图书馆以及每条脏乱的走廊,罗克总能在这些地方看到忙碌的身影,而那些工作,则是由入监第二天,狱警交给罗克的表格进行分配的。
“狱警(jailer)和看守员(watcher)的区别在哪?”
罗克用力将草坪上的杂草锄下,趁着狱警去抽烟的片刻与身旁的拜伦聊起了天。
“区别就是,”拜伦放下耙子,指了指周遭瞭望塔上那些穿着白色衣服及黑色衣服且拿着枪的家伙,“‘看守员’并不合法,他们被允许持枪,可以肆意地折磨犯人,仅需要听从缘石监狱狱长的指令,你可以当做他们是外包的雇佣兵。而狱警则是那些带着手铐和软棍的家伙,他们的工资很一般,只负责不算高危的犯人工作。”
“可在缘石监狱里工作本身不就很危险了吗?”
“谁知道呢。”拜伦没好气地拿起锄头,一般人处理杂草都会用剪子,然而他和罗克则以“新人不得使用尖锐物品”之类的理由被迫拿了两根锄头。
如果知道是谁定下这该死的规矩,那么拜伦手上的人命很可能就会增加到五十条。
“二位,聊什么呢?”
班长从罗克身后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摆着一副笑脸,佯装劳累的擦擦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然而人人都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出汗。
因为这些所谓的“班长”通常都会把自己的活分配给手下去干,比如罗克和拜伦,又比如散布在铁丝网后面的那些两人一组正辛苦流着汗的家伙们。
“给他讲解一下缘石监狱的规矩罢了,倒是你,马卡洛夫,你怎么这么闲?”拜伦将自己手上的水壶递给马卡洛夫班长,他毫不客气,接下拜伦的水壶后痛饮一口。
缘石监狱里的重刑犯区,也就是罗克和拜伦目前生活着的区域有十二位班长,他们分别负责带领犯人进行不同的工作。马卡洛夫则是其中一位,他手下大约掌握了五十几人,负责的是农活儿以及清理草坪。
缘石监狱就是一个小型社会,保持着一贯自给自足的态势与外界完全分离,据马卡洛夫说,每月从大陆运输至缘石岛上的屋子基本上都会被狱长以及大部分看守员和狱警克扣,到最后留给犯人的甚至没法吃饱。
于是犯人们就想到了一个法子,在岛上自己种。
向监狱长申请从大陆运输大约五吨泥土及种子,在监狱的南部角落划分出一小块地段,里面种满了土豆,西红柿,大麻。至于肉食,他们仍然只能吃到从上级不断克扣下来的那么一点。
“缘石这块表面的规矩都没什么必要遵守,”马卡洛夫拍了拍罗克的脑袋,“需要遵守的是暗地里的规矩,比如怎么不让卢卡斯那个电刑疯子抓住,怎么不在帮派冲突的时候被人捅一刀。”
“帮派冲突?”罗克看向拜伦,却发现拜伦丝毫没有任何惊讶的表现,难道这家伙是二次入狱吗?对缘石监狱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稍稍惊讶的表现。
“没错,帮派冲突,”马卡洛夫搂住罗克的肩膀指向远处的篮球场,有几位黑人正向罗克投来不善的目光,“不过我很高兴你在进来的第一天就给了那些该死的黑鬼们一个教训,你很明智的站在我们这方。”
“黑……你是说那些黑人吗?”黑鬼二字到底还是没有从罗克嘴里被说出来,“那只是因为他骂了我妈妈,我觉得种族主义不太好。”
罗克从来不觉得种族歧视是个很酷又或是有趣的事情,尽管他曾今在学校里总能看到黑人同学被白人同学撕掉课本,那让他同情,因为那些黑人学生跟他的处境差不了太多。
哪知道拜伦直接把罗克拽了过来,跟马卡洛夫说了句“我跟他谈谈”后,马卡洛夫就离开了,他的表情有些不太开心。
“你疯了吗?在这儿你居然跟别人说种族主义不太好?”
“我的确不喜欢种族主义啊,”罗克像个小孩一样阐述自己的观点,“为什么有一方就必定要被另一方欺辱呢?”
“因为这他妈是监狱,”拜伦指了指身后的那些高墙,“你在这儿不站队,今后根本没法活下去,你以为马卡洛夫为什么对你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因为你他妈第一天就把一个黑人干趴下了!在监狱里,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一场战争!”
罗克似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但他仍然摇摇头,继续自己手上的除草工作。
“我还是不喜欢欺辱别人,就好像他们说的那个蔑称一样,我向往暴力,但我向往的是平等的暴力。”
“暴力从来都不平等。”
拜伦叹了口气,左手紧攥了一下,但随后又缓缓松开。
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疏远了罗克,就好像罗克在工作完以后被其他人也疏远了一样。
报应很快就来了,罗克能够很明显的感受到。
他在吃晚饭的时候,手中分不到肉菜,然而就在他锤了锤玻璃窗大声向隔间里的分菜员嚷嚷几声“给我盛点炸鱼”后,身后被人推了一下。
“快点,小杂碎,别人还要吃饭呢。”在罗克身后的那名彪形大汉操着一口瑞典口音肆意咒骂着。
“你他妈叫我什么?”罗克用自己的铁盘子狠狠给了对方脑袋一下,那大个儿的脑袋“当”一声砸碎了盛饭的隔间玻璃。
食堂沸腾了,人们惊喜的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场对决,他们公平的为罗克与那壮汉让出一块不算大的场地,期待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别像个娘们一样,起来!”罗克大吼了一声,抓紧那大个儿的衣襟给了他脑袋一拳,哪知这一拳就好像是砸在水泥地板上一样让罗克的骨头震得有些麻木。
“只有娘们才会用东西去打人。”
瑞典壮汉用脑袋硬接下了这一拳,然后抓紧罗克的手腕,用脑袋撞向罗克的鼻梁。
哪知这一撞扑了个空,罗克没有给他击碎自己鼻梁骨的机会,而是抓紧机会伸手抓向盛炸鱼用的漏勺,狠狠套在瑞典壮汉的脑袋上。
热油顺着漏勺的边缘滴在他的脑袋上,罗克能闻到烤肉的香味,尽管现在烤的是“人肉”,那让他感觉恶心。
“烫!烫!”不理会对方的惨叫,罗克顺势给了他一脚。
这一脚结实的踢在对方的卵蛋上,周围的观众抽了口寒气,庆幸着自己不是找罗克麻烦的那个人。
纯粹比起力气,罗克赢不了在座的大部分人,他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大男孩罢了。
但如果说比起胜利的欲望,没人能比得过罗克,他会想尽一切可能胜利的方法。击打对方的要害,眼睛,肾脏,卵蛋,关节,并且从不在乎这些手段是否阴险,他只在乎赢。
“我不怕你们!我不怕!”罗克疯狂捶着自己的胸口,“不是我被迫和你们关在一起,而是我选择和你们关在一起!”
与此同时,罗克感觉到了自己背后的重击,那是从门外冲进食堂的狱警。
罗克就这样,再一次被关入禁闭室。
他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麻烦才刚刚开始。